可能是快死了,姜未霆觉得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聪明过。所以即使是姜玥瑶只说了三个字,他也领悟到了意思。
“护着皇后和皇儿无忧,是我的责任,与你何干?况且你也是我的亲人,我也该护着你。”姜未霆释然一笑,“阿瑶,我知道我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但是我想做个好夫君,好父亲,好兄长。”
姜未霆推了姜玥瑶一把,示意她快跑。
姜玥瑶顿了顿,眼底含泪,灿然一笑,道:“皇兄,你做到了。”
姜玥瑶向着漆黑的地道深处跑去,习武之人的耳力总是要超于常人的,所以她能听到身后姜未霆的喊声。
“阿瑶,你不是世人口中的草包,你是大周最出色的公主,我们这些兄弟都不如你,你的才能不该埋没……”
眼前的路瞧不清,姜玥瑶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呼吸中尽是两旁石壁渗出的水汽。她跑得越来越快,似是要甩掉曾经数年的压抑、难过与不甘。
“阿瑶”,姜未霆最后喊了一声,“此一去,不管你日后做出怎样的决定,皇兄都不怪你。”
说罢,姜未霆合上了案几,声音也已至门外。
他步履蹒跚,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奋力一挥,烛台尽翻,舔舐上窗帘,火势骤起。
门外的田卓成瞧见突然亮堂一片的寝宫,一下子懵住了。
怎么着火了?父亲不是说让他带着禁军过来,生擒长公主就行了吗?
田卓成愣神的功夫,还是身边的手下提醒道:“大人,快救火呀,皇上还在里面呢!”
“对对对”,田卓成回过神来,喊道:“来人呐,快点救火!”
他瞧着火势渐大,心里发怵,便对着身边的副官道:“你在这里瞧着,这里的情况我先去告知父亲一声。”说完,就立马带着几个手下溜了。
副官看着他仓皇逃走的狼狈身影,暗骂了一声,然后指挥起大伙开始扑火。
姜未霆瘫坐在地上,瞧见屋外忙忙碌碌的人影,环顾了一圈四周,最终定格在龙榻之上。
景昭帝将玉玺和传位诏书给他的画面,仿佛就在昨日。
他穿着太子袍,一字一句,语气恭敬,承诺道:“皇儿定恭父皇之诏,攘外敌,修内政,重振大周昔日荣光,彼时边疆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姜未霆轻笑一声,那时所言也是发自肺腑的,只是可惜他没那个本事。世家,司卿监都只当他是个傀儡。
“父皇”,他轻声道:“我无帝王才,也无帝王意。若非时局所迫,我只想做个贤王。”
恍惚间,姜未霆似乎听见门外传来席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但他再也没有力气转头像窗户处看去了。
“父皇母后,若是你们在天有灵,”他的声音渐轻,“就保佑他们能安然无恙地度过此生吧。”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淹没在火光之中,火焰遇风烧得更烈,灰烬终随风落到刚出密道的姜玥瑶发梢之上。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耳中,接踵而至的是宫婢太监们的呼救声。
“走水了!”
“快接水来!”
“快,快!”
……
姜玥瑶猛地回头,亭台楼阁融于火光之中,那是她刚才跑出的地方。
她下意识退回了密道一步,却被人搀住了手臂,抬眼看去,“宁柳?”
宁柳解释道:“公主,是阳甲听到了您和皇上的谈话,让奴婢先来这等着您。”
“那阳甲呢?”姜玥瑶张望了眼四周,未见其他人。
“公主。”阳甲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姜玥瑶瞧了他一眼,“既然人齐了,趁现在,快走吧。”
远处火光冲天,丝毫未有减弱的态势,漆黑的夜被照得通亮,隐约间,她又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
火光包围之中,母妃跳完了此生的最后一支舞,名唤“凤凰于飞”。
凤凰浴火重生,可母妃不能,最后只能化作白骨一具,还要葬在她逃离了一辈子的地方。
如今她的儿子也落个相同的结局。
阳甲突然道:“公主,火是皇上亲自放的。”
姜玥瑶脚步一顿,“本宫知道。”
既然放走了她,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和恒王他们交代,还不如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疑问怨恨从此都埋藏于地底。
阳甲是母妃留给她的人,当年的那场大火他也在现场,也是他说——
“公主,火是丽妃娘娘自己放的。”
那年,这句话未能阻挡她冲入火场救人的举动。
但这次,她头也不回,对着身后二人道:“走吧。”
她要往前走,向前跑,再也不回头。
*
因着这一场火,皇宫一片混乱,宫外也不遑多让。
原本寂静的街道,突然有好几处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士兵赶过去抓人后,人又消失不见。
躲在暗处的行四却是将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旁边的几个弟兄问他:“老大,我们怎么办?”
行四摸了一下下巴,回想穆巫嘉临行前的嘱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跟着公主府的人,帮忙善后。”顿了顿又道:“或者模仿他们,也整点动静出来。”
于是,在两拨人的行动下,巡逻的士兵忙得焦头烂额,领头的人给宫里传的信也全部都石沉大海。
这个档口,一辆马车突然朝着城门口驶来,就显得格外可疑了。
守城提督拦住了马车。
提督先是瞧了年轻车夫一眼,然后问马车里的人,“车里何人?眼下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城。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车内传来一阵咳嗽声,而后是一道呵斥。
“大胆!”一个丫环从马车里走出,手插着腰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家小姐这么说话!”
提督听到这话,担心惹到哪位官家小姐,语气变得尊敬了些,‘“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钟家大小姐。”丫环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了通行证,“看清楚了,上面可是官府盖的印。”
提督接过通行证,仔细检查了一番,倒是没什么问题,而且是几日前就申请了的。
车内的咳嗽声不止,许是见耽搁久了,帘子掀开一角,从中探出一只葱白玉手。
钟婉黎另一只手攥着帕子,瞧见外面剑拔弩张的场景,却也不慌,柔声道:“这位大人,还请行个方便,小女子原也不想这个时辰出城。”
她又咳了几声,喝了口水缓了缓,继续道:“但,城外的神医定的就是此时,若是错过了这次,我这病……”
钟婉黎没继续说下去,实际上也说不下去了,那剧烈的咳嗽声让人忧心她下一秒就要去了。
提督见她这副模样,再加上通行证上的理由也确实是要外出看病,便道:“既如此,我们还需检查一下马车,没问题后,自会放小姐过去。“
钟婉黎道:“可以。”
提督说了一声“冒犯”后,便掀开车帘,往车内看去,车内除了端坐正中的钟婉黎,还有一个正在倒水的老妪。
那个老妪在军官看过来的一瞬,也看了过去,停下手里的动作,苍老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大人好。”
提督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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