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和煦,草木生长,京畿下了一夜无声的雨,带来温暖的气息。
帝王法驾卤薄出城,亲迎凯旋而归的怀化大将军与中书令。
宋撄宁昏昏沉沉地坐在玉辂里,特意上了大妆,掩盖苍白虚弱的面色。
她这两日染了风寒,没什么精神,舌尖尽是苦涩的药味。
此次剑南道胜仗,是她登基以来的初次用兵,且乃万寿当日传来的喜讯,意义非凡。
大邺百姓皆以此为吉兆。
所以宋撄宁不得不强撑着病体,一路与文武官员齐至京郊,去迎接冯遇恩和崔望熙。
幸而冕服厚重,让她免于寒凉。
她在心里估算着时辰,侍从轻声提醒了一下,宋撄宁打起精神,目视前方。
浩浩荡荡的大军徐徐前进,在距离仪仗不远处停住,为首的两位将领下马前来向她行礼。
“臣冯遇恩、崔望熙奉命出征,幸不辱命,生擒贼首许长敬,平定剑南,特向陛下复命!”
宋撄宁清了清嗓子,掩盖住沙哑。
“两位爱卿此次获胜,替大邺扫除逆臣,劳苦功高,朕已在宫中设宴,请爱卿随朕入太庙,告慰先祖。“
她的目光流转,落在崔望熙身上。
这是宋撄宁第一次看他穿甲胄武袍,明光铠耀目逼人,身姿英挺,原本清朗俊雅的容貌也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双眸璀璨,下巴上略有些青灰。
崔相这是......没工夫打理自己了吗?
后方千军万马朝女帝单膝跪地,俯首施礼。
宋撄宁抬手,请诸位起身。
崔望熙知道帝王正注视他,因为他也在看那个华服雍容,矜贵端庄的女郎。
宋撄宁瘦了些,厚重妆容下,气色欠佳,娇花似的双唇染了极深的口脂,掩盖病态。
她受寒了?
众人启程回宫,在宫城外缓步行至太庙。
宋撄宁领着几位重臣入内告奠。
太庙里有些凉,浅浅的烟尘气钻入鼻腔,她强忍着咳意,对着宋氏皇族先祖,垂头敬香。
殿内肃穆庄严,宋撄宁亲自将立香插放好,终于难忍不适,压着嗓子咳了两下,一阵天旋地转。
站在她身后的崔望熙眸光一沉,看着女帝身子微微晃动,似是要站不稳,连忙悄悄扶住。
“宋撄宁!”他低呼一声提醒道。
她咬咬牙,“......多谢崔相。”
列祖列宗在上,她险些晕过去摔了跟头。
宋撄宁喘着气,掐了掐自己掌心。
回到玉辂后,又驶入麟德殿开宴,喧闹到傍晚,才勉强得了闲。
“圣人今日辛苦了。”符染端着药一勺勺喂给她,“明明在病中,却还饮酒......实在是伤身。”
“没事,歇歇便好,只不过今日崔相怕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他对您出言不逊吗?”符染担忧不已,将药碗交给一旁等候的宫女,亲自去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
“那倒没有。”宋撄宁阖着眼睛,睡意袭来,“崔相忧心圣体,还扶了朕一把呢。”
......
翌日。
太极殿。
宋撄宁风寒未愈,满心疲惫地听着阶下几个臣子争吵,双目无神,喉间干痛。
吵来吵去都是这些人......她蓦然发觉了什么,凝神看了两眼。
崔党今日倒是颇为安静呢。
不会是体恤她虚弱,特意没来叫她烦心吧?
这个想法一出,很快便被宋撄宁否决了。
崔望熙可不是什么良善贴心的好人。
乱臣贼子,谋权篡位。
她在心里念叨一遍,想起几年来的针锋相对步步紧逼,想起紫宸殿书架暗格里的那幅画。
是君臣,是宿敌。
刀剑相向,生死难料。
“四月,崔望熙称帝,改国号宁。”
神志不清。
她叹息。
“陛下?陛下以为如何?”姜中易满脸期待地看向她,前方的中书舍人卢桓一声冷哼。
宋撄宁没听清,面不改色:“姜爱卿所言有理,但事关重大,还需再议。”
“陛下圣明——”
“陛下,臣还有一事。”礼部左侍郎于楚举着笏板,上前一步,神情坚定。
宋撄宁看到她,眼皮一跳,莫名生出一股不详之感。
从前母亲在位时,便对她百般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这位于大人世族出身,饱读诗书掌管礼教,相关事宜上极其严谨,不容出现差错,不知今日又要提些什么。
“冯爱卿请说。”宋撄宁微笑。
“历来社稷之安稳,在于国祚之延绵,《易》有言曰:‘天地氤氲,万物化淳......重人伦,广继嗣也’,君主非一姓之君主,乃万民之君主......”
宋撄宁瞪大了眼。
于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引得周围众臣纷纷侧目。
“所谓事宗庙,继后世,前有陈氏子息凋零,国本难固,致五代而亡,今陛下已......”
宋撄宁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按住冷硬的龙椅。
于侍郎一开口,果真是......惊为天人。
崔望熙听得微微皱眉,幽深的眼眸里涌动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抬头仰视帝座上的女郎,她正满脸不可置信,加之几分无奈。
......病果真还没好。
于侍郎引经据典,几乎要在太极殿上做一篇文章来。
“臣听闻,上皇在位时,曾有意为陛下择一皇夫,乃是——”
宋撄宁一拍扶手,快速打断了她:“于侍郎说得是!对极!朕、朕会考虑的。”
“众爱卿可还有奏,若无的话......”
她眼神示意丹陛边的内侍,内侍接到暗示,仰起头高呵一声:“退朝——”
文武百官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一向温和持重帝王,落荒而逃。
于楚愣了愣,喃喃自语:“陛下果真会考虑吗?”
有几个闲不住嘴的同僚凑到她身,一起走向殿外。
“于侍郎,上皇真的给陛下挑过皇夫吗?”
“我等怎么不知啊?快快说来给大家听听......”
崔望熙恰好在旁走过,负手停下,嗓音优雅清润:“本官也是好奇,于侍郎......说说看?”
他一手握着笏板,在掌心有节奏地敲击着,一下,两下。
于楚梗着脖子,想到记忆里的那个名字,再瞧眼前的青年,身姿挺拔清隽,紫袍玉带昭示着位极人臣的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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