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臻觉得自己仿佛浮在云端,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实处可以依托。
直到一股微弱的力量逐渐在四肢百骸凝聚,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像是从一片漆黑的深海里缓缓浮上来。
楼晟侧卧在旁,看着身边人呼吸从微弱变得规律,唇瓣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苗青臻的迷蒙没有焦点,直直地望着头顶的虚空,透出一种茫然的无助,像是在寻找什么支撑,身体微微动了动,试图靠自身的力量坐起来。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周围的人和物慢慢映入眼帘,苗青臻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一丝血色。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梳理混乱的思绪,表情从迷茫渐渐转为惊疑。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分明,苗青臻终于发出声音,虽然微弱:“这是……哪里?”
身体终于能动了,尽管还有些虚软,但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气力,苗青臻用手肘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从身下的床单到四周的帷幔,再到墙上贴着的喜字,都是浓烈到极致的红色。
其间点缀着数不清的金色纹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身下这张雕花大床居于房间正中,床头悬挂着精美的花环与绸带。
四周摆放的桌椅、屏风,无一不是上等的紫檀木与红木所制,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精心雕琢的奢华。
苗青臻彻底怔住了,一转头,却撞上楼晟一直凝视着他的目光。
那人闲适地侧卧在床沿,手支着下巴,一身鲜红婚服如火如血,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苗青臻瞳孔骤缩,猛地从床上起身,却因力气不支跌坐在地。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
他抬起头,看见楼晟不紧不慢蹲下身与他平视,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分明在说:别白费功夫了。
楼晟面上看不出情绪,唯独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而冰冷的光。
苗青臻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忽然,楼晟取过一旁的酒壶和酒杯,在他面前席地而坐,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他唇边。
“我就等着你醒,喝交杯酒呢。”
楼晟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眼神里盛满期待,却让苗青臻脊背生寒。
“……我怎么在这里?我儿子呢?”
楼晟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自从上次发现阎三帮你送信,我才知道你偷偷去见过你师傅,所以我便让人一直盯着他们,”
他微微一笑:“这不,就让我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不用担心小苗儿,他很好,你不想李渊和找到他,我会帮你。”
说罢,他又将酒杯递近。苗青臻偏头躲开。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厌恶,楼晟索性拿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随后又端起本该属于苗青臻的那杯,同样仰头饮尽。
他扣住苗青臻的后脑,吻了上去,将酒液强硬喂进他嘴里的动作。
酒液吞咽不及从苗青臻的唇边滑落,少部分流过他的喉咙,注进他的身体,楼晟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苗青臻的发丝,就像在安抚宠物的尾羽。
苗青臻身体无力地被楼晟纳入怀里,他非常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楼晟的嘴唇轻轻地吻着他的唇,就像是在品尝着另外一种珍贵的酒。
“好了,现在可以入洞房了。”
苗青臻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荒谬,像是楼晟精心编排的一场戏,以至于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他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这到底算什么?
明明他已经把他的心撕碎了,还踩了好几脚,现在又算什么。
楼晟一把将他抱起来,紧紧地搂着苗青臻的身体,将他抱在床上。
红烛燃燃,照亮了整个房间,似乎也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映照着苗青臻的英俊面庞。
苗青臻原本是楼晟套上了一套喜裙,楼晟怕他醒来之后不开心,便脱了只剩一件红色内衬,腰上堪堪只有一条腰带。
楼晟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觉得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好看得让他心尖发颤。
他想将人揽进怀里,好好诉说这些日子积压的焦灼与无奈,他不计较那当胸一箭,不计较那些伤人的气话了,往后只想好好待苗青臻。
楼晟是真的,不能没有苗青臻。
可苗青臻抬手抵住了他靠近的胸膛,声音沙哑却坚决:“放我离开。”
楼晟凝视着他,语气理所当然:“我们成亲了,拜过堂的。你要去哪?”
他环视满室鲜红:“这里是你的家。”
即便楼晟早料到醒来后会面对这样的抗拒,心口还是像被掏空般难受。
苗青臻只觉得荒谬。
意义何在?
楼晟确是个衣冠禽兽,却也是他贫瘠人生中至今最耀眼的存在,更是伤他至深的人。
他本可以守着苍山镇那份平静度日,是楼晟将他诱出那片天地,又亲手将最恶毒的话语砸向他。
当那些甜言蜜语从这人口中流淌时,曾像最诱人的毒药,让他不由自主沉溺,真相撕裂的瞬间,所有憧憬与幻想都如泡沫般碎裂。那种痛彻心扉,让人无法呼吸,无力思考。
那柄名为背叛的利剑,是楼晟亲手捅进他身体,将他伤得遍体鳞伤,无处可逃。
“这次又想让我做什么?” 他抬眼,目光枯寂,“替你杀人越货,还是利用我和孩子向李渊和复仇?楼晟,我不欠你什么,甚至救过你的命,我不指望你报答,可你为何非要逼我到这般境地?”
听着他一句句的控诉,楼晟只觉心虚与慌乱交织。
他颤抖着捧住苗青臻的脸:“不是的……那些都过去了!我早就不那么想了,你当从未发生过好不好?苗青臻,我求你忘掉,就当从未听见……我们以前多好,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如何能忘?楼晟口中的美好,不过是构筑于欺骗与背叛之上的空中楼阁。
苗青臻清晰地记得,他是如何轻蔑地对樊仑说出那些话。
也记得他命人带走自己时,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
楼晟急切地保证:“你别恨我……那时说的都是违心话!我以后定会待你好,再也不逼你做任何不愿做的事了。”
他凑近,不断亲吻苗青臻冰凉的唇角,姿态是从未有过的卑微示好。
若在从前,苗青臻必定心软。
他太吃楼晟这一套。
信任一旦碎裂,便再难拼凑完整,即便楼晟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苗青臻满脑子想的,尽是楼晟是否又有新的算计。这人性情反复,一时的承诺又能值几何?
“……你若真觉愧疚,”他哑声开口,“就给我解药,放我们走。”
这般虚弱,让苗青臻无可抑制地让他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的时候。
他过去几月深夜入梦,也常听见婴孩凄厉的啼哭,当初那时他全心沉溺于楼晟编织的骗局,竟未察觉身体的异样。
“不行……”楼晟声音发紧,“我们拜过堂了,你就是我的娘子,苗青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唯独不能离开我……不可以。”
“你不爱我了吗?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你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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