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数未成,不得入世。
这是卜命宫弟子修行时领悟的第一教义。
所以,卜命宫大师兄徐瑾辰,在带着师弟师妹们用过午膳后,便又领着他们回灵溪客栈继续修行。
然而在快回到灵溪客栈前,他们被陌生人喊住,徐瑾辰停下脚步,侧眸向身后看去。
叫住他们卜命宫的是两个男子,二人个头一高一矮,容貌有些许相近。
高一些的男子向他们拱了拱手,朗声道:“我们是司空家的子弟,我是司空卓,这位是我的胞弟司空亭。我们此番来,是请诸位卜命宫弟子莅临司空家做客。”
徐瑾辰的目光落在这二者的脸上,缓缓开口:“二位请回吧,卜命宫有令,我等此次大比,不得与世家、宗门有过于密切的联系。”
他的嗓音平和,可话里的内容却又直白而不留一丝余地,司空家的兄弟二人神色微变。
他们对视一眼,司空卓抿了抿唇,仍上前一步:“如若我没有认错,您是玄灵子尊者的徒弟,徐瑾辰徐道友吧?我父亲昔日与玄灵子尊者相交甚笃,还望徐道友看在旧日情分上,给司空家一个面子。”
“师尊同我说过,”徐瑾辰眉眼如画,额间点缀着一颗艳红如血的小痣,更添几分嫡仙气质,他说话的语调也宛如潺潺流淌的清泉,不急不缓,“司空家的命数,她当年已经明确告知,再多的,我亦无从告知。”
“我知晓,”司空卓面色微白,“五十年前,是司空家未听卜命宫之言,才铸成大错,可这些年,司空家已饱尝苦果。”
他的视线掠过一众卜命师弟子平静的脸庞,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更加谦卑:“司空家不敢奢望卜命宫透露更多的天机,这次只是想问徐道友,玄灵子尊者当年批命,提及五十年后,司空家或有一线生机,尊者所言的转机,是否就是指陈家祠大比?”
徐瑾辰看到司空卓一副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模样,轻叹一声:“确是如此。”
他顿了一下,在司空兄弟俩激动的注视中,继续道:“师尊给司空家批命,还有后半句话,万事不得强求,这个可以就扭转你们司空家时运的人,也可能会是压垮司空家之人。”
司空卓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他取出一袋灵石,又作揖道谢:“多谢徐道友指点。”
徐瑾辰垂下眼,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无悲无喜的仙
人:“我未做任何事,司空家的一切命数都掌握在你们手中。
司空卓坚持把灵石留下,然后带着司空亭离开。
穿过数条街巷,回到司空家的马车上,司空亭终于露出了愤恨之情,嘟囔道:“只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偏偏这也不肯说,那也不能说,分明就是推脱。
“慎言。
司空卓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东极的卜命师一向高傲。
“哥,我说的是实话,司空亭压抑着的不满全部爆发,“我们司空家还未败落前,就连卜命宫的尊者也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我们。
司空卓冷冷道:“可现在司空家已经不是七大世家了。
司空亭沉默下来,眼里的怨毒却还未散去,半晌低声说:“如果不是当初那个医修……
“阿亭,司空卓定定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从族中哪个长辈口中听来的?
司空卓沉下脸时,气势骇人,司空亭见状顿时不敢再吱声。
灵溪客栈。
徐瑾辰进屋,屁股后面跟着一众师弟师妹。
“司空家的气运已十分衰弱了,我觉得他们很难再翻身。
“事在人为,说不定司空家可以找到扭转命数的契机……
“难,你没看见他刚的德性吗?这会儿指不定在什么地方骂我们。
“嘶,怪不得我算出我们最近会犯小人。
“丛桦,你竟敢违背宫令,偷偷给自己卜数!
刚刚还表现得十分淡然的卜命弟子们关上门,变得无比活泼,占着他们大师兄的房间,叽叽喳喳个不停。
徐瑾辰在一片嘈杂声中提醒他们:“这里人多眼杂,司空家的事少掺和,省得他们恨上卜命宫。
一个梳着交心髻的少女皱起眉头:“司空家这般小心眼吗?
“反正挺不讲道理的,一个半束发的少年接话道,“他们司空家当初败落,揪不出那医修,为了转移各方势力的注意,便在四处散布我们卜命宫的卜数也不过如此,连个散修的行踪都算不出。
找不到折腾了他们家族的人,就诋毁卜命师。
卜命师招谁惹谁了。
“玄灵子尊者起初还提醒过司空家,结果他们目中无人,没有听信,事后却也埋怨尊者说得隐晦,是故意让他们沦落至此。
卜命师弟子们脑袋挨着脑袋,八卦不停。
“这么过分?
“世家的脾气都古怪,
你们见多了就习惯了。
梳着交心髻的少女托着脸说:“也不全是吧,我想起前两天,尉迟家的一个小姑娘来找我算卦,她的态度就挺好,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说,然而身边那个半束发的少年面色古怪道:“该不会是问你苍梧宗的少宗主什么时候来吧?
“?少女震惊地看向对方,“你怎么知道?
半束发少年扯着嘴角说:“因为她也问我了啊。
两人面面相觑,又有三个同门惊愕道:“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吗?她也问我了。
他们轮流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一一讲完后,屋子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人无语道:“怎么世家子弟中还有人听信这种离谱的传言?
正说着,他们听到楼下的伙计喊他们:“天字一号,有人找。
楼上一静。
徐瑾辰眼珠微转,而后叹道:“还真是说谁来谁。
他起身,师弟师妹们也跟着站起来,徐瑾辰瞥了他们一眼:“我一人去即可。
“徐师兄,一起吧。梳着交心髻的少女一本正经道,“苍梧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他们不是一向对卜数不感兴趣的嘛。
但凡是卜命师,都知晓苍梧宗的‘奇葩’。卜命师给苍梧宗弟子测卦,卦象好的,他们欢天喜地地夸一句,卦象结果不如意的,他们便只看一眼,就斩钉截铁地说卦象不准。
简直是将信好不信赖摆在明面上。
其他卜命弟子也纷纷表示要和徐瑾辰共进退。
徐瑾辰:“……
卜命师常年卜数占命,有着超出平常人的直觉。
这些家伙看着是关心他,实际上却是感知到苍梧宗弟子此次前来无恶意,纯粹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思要跟过去。
他漠然地拒绝,随即独身下楼。
“诸位道友,徐瑾辰来到前堂,轻轻颔首,向苍梧宗众人问好。
柳如真直白道明来意:“徐道友,我们今日来,是想请卜命宫算一卦。
徐瑾辰看着他们:“诸位要算什么?
*
一炷香后。
卜命弟子们傻乎乎地看着面前的苍梧宗弟子。
邱屠伸出手,在同样怔然的徐瑾辰眼前晃了晃:“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徐瑾辰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桌上不知名的黑棍,神情不明道:“你要算做出这灵器的炼器师的前途?
“对。
徐瑾辰沉默两秒,艰涩道:“上一个道友已经向我请过她的卦了……
“我知道,邱屠高兴地点头,“她跟我讲了,你说亓师妹的命判,命理祥和,前程似锦。
徐瑾辰:“……
他木着脸问:“那为何还要再问我一次?
邱屠不解道:“不可以再问一次吗?我付了灵石的。
“…………
其他卜命弟子面临着差不多的情况,他们花了半个时辰,才将苍梧宗这帮人送走。
屋子空下来后,一时静谧。
“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半束发少年打破寂静,脸上有些迷茫:“他们闹哄哄地来,就为了问一个炼器弟子的前途?
“问就算了,一个同门的神情也有些恍惚,“他们怎么还要每个人问一遍啊?是钱太多了吗?
卜命弟子中,一个之前聊天时表现得最寡言的弟子,此刻也捂着眼睛,些许崩溃道:“找我的人还嫌我说的内容比你们少,非逼着我多夸了两句才肯走。
众卜命弟子:“……
“好诡异,梳着交心髻的少女捂着脑袋,“我刚好奇,想看看他们口中那个亓师妹是何人,命盘竟直接被拨乱,应该有很厉害的卜命师介入过她的命盘。
她算不出‘亓师妹’是何人,也算不出‘亓师妹’和苍梧宗的渊源。
其他弟子看向徐瑾辰:“徐师兄,你看出什么了吗?
“不能,徐瑾辰掐着眉心,额间的痣愈发鲜红,“干扰她命盘的卜命师应当与我师尊实力相当,我也看不透她的来历。
屋中又陷入沉默。
半晌,半束发少年小声道:“苍梧宗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少宗主吧?
卜命弟子们:“……
所以是苍梧宗找卜命师干扰了她的命盘,他们才没能算出来?
他们猜对了一半。
亓妙的命盘确实是苍梧宗请卜命师混淆的,只是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朱雀宝阁被毁的事传出去。
朱雀宝阁是苍梧宗数百年来一半的心血,它被毁的消息落在外面,定会引起一番震荡。
苍梧宗不想在元气大伤的时候,被其他势力盯上,所以在找炎啸尊者的卜命师好友算过亓妙的来历和未来后,便请对方干扰了亓妙的命盘,隐藏了朱雀宝阁的事。
这时候,天字一号的屋门被人叩响。
半束发少年就站在
门边,听到声音后直接拉开门,看见了一个面熟的小姑娘:“是你?”
到访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前两日找他算过苍梧宗少宗主的尉迟明淑。尉迟明淑看到一屋子的卜命师,呆了一下才回过神。
她局促地攥了下袖子,细声说:“我是来找卜命宫的各位算一卦的。”
卜命弟子们面上淡然,心中却嘀咕,今天这一小会儿工夫,来找他们的人可真多。
半束发少年问:“你想找谁起卦?”
尉迟家的小姑娘转了转眼珠,想着姐姐在她来时,叮嘱她此事重要,最好多问几个卜命师,但别问上次问过的卜命师,那些人的卜数可能不太好。
但现在在她面前的卜命师太多了,也不知道姐姐给的钱够不够。
要随便选几个吗?
尉迟明淑思考着,想到姐姐说这件事很重要,于是咬了咬牙,抱着大不了到时候联系姐姐来送钱的想法,指了指半束发少年和其他几人,怯生生开口:“我想找除了你们,剩下的人帮我起一卦。”
给尉迟明淑之前算过一卦的几个卜命师:“……”
他们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同门不给面子的闷笑出声,把他们赶出屋子。
尉迟明淑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卜命弟子,乖巧道:“我想请你们看看住在这里的是何人。”
徐瑾辰摊开纸条,报出上面的内容:“仙澜居东阁二楼,香兰屋。”
他话音落下,众多卜命弟子掐诀定盘,下一秒,陆续地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这命盘好混乱,好熟悉啊。
*
尉迟家,书房。
“姐姐。”
尉迟明涓写着邀帖,听见门外响起小姑娘清脆纯净的嗓音,未抬头,直接扬声让她进来。
大门发出绵长的“吱呀”声,尉迟明淑小小的身躯挤了进来,活蹦乱跳地跑到尉迟明涓身旁。
尉迟明淑仰起头,额前的碎发滑开,露出稚气灵动的眼睛:“姐姐,你托我的事已经做完了。”
尉迟明涓写完最后一个字,灵力化微风,抚干纸帖,她扫了一眼妹妹的神情,心中的石头落地:“那些卜命师怎么说的?”
尉迟明淑给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们说住在仙澜居那个的炼器师身份特殊,命盘被人为的干扰过,只能看出她与苍梧宗有很深的渊源。”
果然如此。
尉迟明涓心中大定,又听见自家妹妹说:“
姐姐,我之前找的那几个卜命师果然卜数不准。我请其他卜命师看了卦象,要走的时候,他们把我上次付的灵石还了回来,说是因为卜数不精,算错了,不该收这钱。”
尉迟明淑懊恼道:“是我上次没找到厉害的卜命师,才耽误了姐姐的安排。”
尉迟明涓笑了一下:“这不怪你,你修为低,辨不出厉害的卜命师很正常。是我没想到这次来中朝的卜命师里,竟有好几位卜数不精的人。”
尉迟明淑闷声保证自己会好好修炼,然后看到尉迟明涓展开一张纸,提笔重新写起邀帖,她愣了一下:“姐姐,怎么还要再写一份?”
“这些卜命师提醒我了。”
尉迟明涓的邀帖自然是写给亓妙的:“父亲母亲之前便说过,苍梧宗似乎因为他们的少宗主踏入修行不久,格外保护她。我上一份写的是邀苍梧宗少宗主到罗裳铺一游,苍梧宗看到这邀请,未必会高兴。”
尉迟明涓心思缜密,她现在既知苍梧宗有意隐瞒少宗主的存在,自然不会触犯他们的忌讳。
——她是来挣钱的,不是交敌人的。
这个帖子在当天晚上被亓妙收到。
亓妙掐着点,下楼解决饥饿问题时,仙澜居的人将邀帖送了过来。
她坐在前堂,一边等着吃的,一边拿着灵牒和楚婵说这件事。
楚婵:“尉迟家给了你邀帖?”
亓妙点着灵牒:“邀帖上说是给苍梧宗的,可以去五人。”
楚婵有些不解:“只有你住在仙澜居,其他人都在灵霄客栈,邀帖怎么送到你那去了?”
亓妙老实地说不知道。
楚婵将亓妙转述的邀帖内容又看了看,邀帖写得挑不出任何毛病,只写着请苍梧宗同道明日去罗裳铺,共赏鲜衣华裳,品鉴灵材妙用。
并不是特指给谁的邀帖,楚婵皱着眉,半晌勉强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仙澜居离尉迟家近,也许后者收到风声,图省事直接给了亓妙。
亓妙吃上面的时候,楚婵才发来消息,问她想不想去。
亓妙实话道:“都行?”
罗裳铺,她在苍梧宗也听过。北境有它的分店,很受同门的欢迎。
但对她的吸引力不大,毕竟她没有钱消费。
而这邀请,就算去了也只是看一看。
楚婵回得很快:“那就去看一看吧,反正离大比开始还早,时间还很充裕。”
亓妙:“好。”
尉迟明涓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安排险些又腹死胎中。
翌日一大早尉迟明涓便动身去罗裳铺。
今日罗裳铺不对外开放只有收到邀帖的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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