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的眼前上一秒还映着霜月下的湖光水色，下一秒就陷入了一片混沌般的扭曲。
伴随着耳畔刺入脑髓般的尖锐鸣叫，视线仿佛也被耳鸣声划破了，我奋力地睁开耷拉着的沉重眼皮，却只望见白茫茫的死寂。
时空穿梭不可能全然没有代价，我清楚地知道事情不能再拖延过久，机遇可遇而不可求。
长久的轰鸣后，我再次睁开眼。
白光渐渐退散，入目即客厅的天花板与吊灯，我发现自己再一次摔进了柔软的布艺海绵沙发之中。
亚麻色的长发在脑后散乱地铺开，我直觉它现在的形态和寿司店里卖的凉拌海草没什么差别，都是乱糟糟的一团，放进PVZ里能拖三四个僵尸下水。
而我这会忽然开始注意起形象管理，自然是因为……
“好巧啊，hiro。”我尴尬地保持着平躺的动作，对着视觉恢复后第一眼就看见的、不知何时起就坐在客厅里的诸伏景光讪笑道，“你大半夜的在客厅散心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大脑更是在运转一些不明所以的垃圾。
作为一个骨灰级二次宅，我对各类漫画、番剧、游戏涉猎广泛。
从宽泛的定义上来说，我和诸伏景光现在的姿势在ACGN作品是标准的膝枕。
但鉴于他现在还保持着半透明的鬼魂状态，我也根本触碰不到灵体，我们俩撑死了也只是同时出现在了一个沙发上，从画面上来看还绝对是穿模了的。
所以诸伏景光为什么也坐着不动啊！他是打算看我笑话吗？
GalGame里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在等你。”诸伏景光似乎并不打算嘲笑我这会儿的狼狈姿势，也不接我抖的包袱，只一脸认真地望着我。
“你在外面耽搁太久了，侑子。强制传送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你现在的脸色很难看，清醒过来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我不认为作为当事人的你会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他就这样满面严肃地开始和我谈论正事。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无论是大叫着从沙发上弹起来，还是大叫着让他走开，场面都会变得很奇怪。于是我干脆摆烂躺着没有动，还在沙发上磨蹭了几下选定了个最舒适的姿势。
“我当然知道……”只是面对方才的情况，我实在没有提前离开的理由。
我慢条斯理地安慰起了面前的诸伏景光：“别担心我，hiro。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保证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的。”
在诸多作品中，大结局前立FLAG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我向来是随心所欲的直觉系生物，这会只是依照心意说完了想说的话。
在五年后的12月7日，我一定会解决这些错乱。
就像我几个月前握着鬼魂先生的手许诺过的那样。
“侑子，我从前几次就想问了，你现在似乎对外头的情形十分有把握。”诸伏景光垂着头，阴翳下灰蓝的眼睛流露出全神贯注的神采，“可时间线不是随机的吗？”
喔……对喔。
这件事我似乎还没来得及和hiro坦白。
“有件事我得先和你道歉。”在诸伏景光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我面不改色地说道，“前几个月里我一口咬定你是时空错乱的元凶，现在看来这样的判断过于武断了。搞不好你才是被我牵连的进来的那一方才对。”
“侑子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似乎才是症结所在。而在意识到自己是这场时空跳动游戏中的氪金玩家之后，我就能够做到自由地选择时间和空间上的落点了。”
“当然，事情不会只往好的那方面发展的。我能感受到时空跳跃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渐渐加强了，你察觉到的状况就包含于其中……所以我更倾向于在下次出门的时候就直截了当地解决掉问题。”
诸伏景光：“……”
“你可以表现得再意外一些的。”我眨巴了下眼睛，对着面无表情的诸伏景光暗示道。
“不……我大概已经猜到是这么一回事了。”诸伏景光轻叹了一声，“倒不如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造成时空的紊乱。”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反驳我？”
“因为侑子看起来很信誓旦旦的样子，而我对非自然现象一无所知。”
我：“……”
好吧，是我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我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了。
“hiro。”我突然叫了诸伏景光一声，睁圆了灰紫色的眼睛看着他，“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我是指连名带姓的那种全名。”
诸伏景光愣怔了一下：“侑子不是不肯告诉我吗？当时说是会被神隐什么的……”
很快他又犀利了目光，露出了然的神情：“其实是因为侑子作为mafia，忌惮我警察的身份才不肯告诉我的吧。”
“……不用在这个方面表现得这么敏锐的。”我无力吐槽道。
我就是个会怕警察的没出息的黑手党又怎么了！
话聊到这里，我觉得自己这会儿还躺在他腿上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公安和我们港口mafia警民一家亲呢。
虽然压根也没碰上就是了……
“hiro，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很奇怪？”我本来可以选择直接坐起来，但由于我俩在聊天的缘故，诸伏景光此时微微向前倾下身体，垂眸正对着我，我要是突然起身势必会撞到他头上。
即使最后只会呈现出穿模交错的场景，我也仍旧认为那样对hiro不大礼貌。
当然，我可以选择直接侧翻身滚下沙发，但这样似乎对我也不太礼貌。
我和诸伏景光打起商量：“你往后退一点，让我坐起来我们再聊……”
“不要。”
空气中传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拒绝。
我：“？”
……刚刚什么东西在说话？
不会是诸伏景光吧！？
在我满心难以置信的时候，诸伏景光忽然把头凑了下来，停在了仅仅离我一尺多的位置。
一瞬间我呼吸一滞，惊讶地瞪圆了双眼，眸中原本倒映出的吊灯光亮被突然袭来的阴翳笼盖。
上一回以这个姿势靠我这么近的，还是一只不知道怎么偷溜进我们办公室的三花猫。当时我午睡醒过来对上一双茶色的猫瞳，险些吓得从折叠椅上弹飞起来，怀疑自己的梦根本没醒。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猫咪凑上来闻人类的鼻子其实是在闻鼻息，试探人类一动不动的是不是突然噶了。
那诸伏景光忽然凑得这么近又是要做什么？
他一个鬼魂也试探不出我的鼻息吧！
“不要什么……？”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发问。
诸伏景光却无视了话茬，自说自话地审问起了我：“侑子，你真的没有办法带我一起出门吗？”
搞了半天又扯回了昨天的话题，要问这个何必整这么大的阵仗啊！
我这会完全忽略了自己质问诸伏景光时也用过类似的手段，在心里理直气壮地埋怨起他。
如果这会拒绝他的话，他肯定又要搬出什么“安全”“分寸”类的话题来教育我，于是我扯了扯嘴角，故弄玄虚：“如果确实是以‘带’的形式呢，hiro可以接受吗？”
听清了我刻意加重的咬字，诸伏景光伸眉反问道：“什么意思？”
“现在的情况是hiro有求于我吧？那不要表现得这么咄咄逼人了，先来听听我的条件。”我竖起食指，从耳侧划到鼻尖，将我和诸伏景光的视线微微隔开，“第一，你先向后退，让我坐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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