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这世上有个成语叫事与愿违，近来我对它的使用频率非常高。
譬如我想过按部就班、风平浪静的生活，却被卷入了时间的洪流之中；譬如我只是想出门买个咖喱，却一脚踏进了兼职公司旗下的经营场所。
外面的时空愈发不稳定了。
不单单是每条时间线都将我引导到诸伏景光身边，现在甚至连出门的落点都给我安排好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问吧台要了一杯热可可，暗自打量了一圈，朝着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走去。
对方是个一袭黑衣的高大男子，柔顺的黑色长发披在脑后，额前几缕卷发隐没在同样色系的针织帽边缘。
这副装扮实在符合hiro给我形容过的组织的刻板印象。
虽然他的本意是叫我避开点走……
但不搞点事情的话，我还是夏目侑子吗？
待我走进后，才发现男人的虹膜是日本人间少见的墨绿色，下眼线也格外的突出，是一对见过后就很难让人忘记的眼睛。
我将翻泛着一层纯白色奶泡的可可放到桌面上，顺势斜倚着在他对面的高脚凳上半坐下，带着礼节性的笑容开始搭话：“这位先生似乎是生面孔啊？”
原谅我实在没有搭讪的天赋，恐怕这会看起来就是一副别有用心的模样。
但是对方既然出现在这里，目的肯定也不是单纯来喝酒解闷的。
墨绿眼睛的男子斜看了我一眼，单手搭在他自己的酒杯上，没有接我的话茬，反客为主地问道：“这么说的话，小姐，您似乎是这边的熟客啊。”
“算是吧……”我模棱两可地回复道，环顾了一周，发现熟悉的台球桌已经搬向了大厅的一角。
我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在翻新之前，这里也算我们的半个秘密基地了。”
不过那场意外之后这里就被公司回收了，翻新过后就用来专门招待某些特殊的外客。
比如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在混黑的长发男。
黑色的宽大琴包就靠在他的腿旁，可他本人的气质并不带有乐手这样的文艺气质。
……看来这位也并非情报人员啊，应当和苏格兰一样是那个组织的狙击手。
但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狙击枪带进来了吗？我们公司是不是应该在外头做个安检设备啊？
“我想也是呢，毕竟小姐您点的还是无酒精饮料，的确不像是酒吧常客的样子。”长发男回复说。
……我就不能是来打桌球的吗？
好吧，我得承认，自己确实不太会喝酒，桌球技术也很烂。
从前经常光顾这里也只是喜欢做我那个监护人的跟屁虫罢了。
“我只是单纯地讨厌带酒精的东西……”我喝了一口无酒精的热可可，遂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长发男，“我叫侑子，该怎么称呼先生您呢。”
“莱伊。”
仿佛要和我的前半句话作对一般，对方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定地报出了一个酒名。
“那真不凑巧啊，莱伊先生。这还真是个酒精味浓厚的名字呢。”老牌的黑麦威士忌似乎就是以口感辛辣、裸麦含量高和制作不掺水闻名的。
我也不觉得尴尬，仍挂着假笑：“您是一个人来这边谈事情的吗？”
莱伊答非所问：“我并不负责商谈。”
我们就这样互打机锋地交流了几番废话，还是作为客场嘉宾的莱伊率先提了些有营养的问题。
“那侑子小姐呢，你是负责代这边的主人来找我打招呼的吗？”
什么主人不主人的，我们公司没有这么封建的东西。
“不是的，我今天在休假呢，这只是私人行程。”我晃了晃玻璃杯中的浓稠液体，“不过，如果你们带来的生意足够重要的话，负责人也许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虽然已经是长期工了，但我作为兼职人员，对部门未来的工作安排其实不甚了解。
但这并不影响我在这里信口胡诌。
领导啊，能者多劳哈……
希望你在未来确实能接管公司上下大大小小的决策。
“那真得祈祷我们的筹码分量够足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面上没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似乎事情办不成也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看起来比我这个兼职工还懂怎么摸鱼划水。
——这就是他们组织代号成员的自信和自觉吗？
我决定不再继续和他打太极下去，反手指了指不远处独自坐在吧台角落的男子，再次用言语证明我今日出现在这里确实是私人行程。
我说：“那应该是您的同伴吧，莱伊先生。”
莱伊顺着我引导的方向看去，男子的面庞被蓝色的棉质兜帽遮住了大半，背上的宽大的琴包和我脚底下这个看起来完全像一条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东西。
确认了目标后，我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依您的看法，我现在过去搭讪，成功率有多少呢？”
“我并不推荐您这么做呢，侑子小姐。”莱伊晃了晃酒杯，融化了一半的冰球清脆地砸在杯壁上，“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相处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果然是在出任务中……
那就代表着，这会儿在吧台那边坐着的，完完全全是里身份下的苏格兰咯。
我莫名有些兴奋，嘴角悄然扬起。
莱伊的话反倒让我的好奇心烧得更旺盛了，同时燃起了略带顽劣的念头。
“感谢您的忠告，莱伊先生。”我端起喝了一半的可可，自认很有礼貌地朝莱伊道别，“但是没有问题的，这里毕竟是我们的领域嘛。”
不知道我的话触动了对方的哪根神经，莱伊有一瞬间忽然瞪大了眼睛，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但我没心思去猜测他在想什么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我扭过身朝吧台的最里处走去，将装着可可的玻璃杯放到木桌上，选了个紧挨着诸伏景光的圆凳坐下。
诸伏景光先是瞥了我一眼，而后将兜帽向前一拢，看上去没有丝毫想与我交谈的欲望。
我并不清楚他有没有看见我方才与莱伊交谈的举动，只觉得他回避的动作有些稀奇，不经意地轻笑了出来。
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不要掺冰块，谢谢。”我笑着对吧台内眼熟的调酒师点单。
诸伏景光警惕地转过头盯向我，目光凛冽，衬得灰蓝的眸色阴沉了几分，也更晦暗不明。
这就是里身份的苏格兰吗……看着真的像个专业的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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