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三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咚——咚——
此人的靴子格外厚重,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人似乎发现本该锁好的门户被解开,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进了门向四周环顾,背对着惨淡月光,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看他的装束,身穿玄色道袍,头戴逍遥巾,脸被轻纱遮住,是个古怪的道士。
韩濯心道,他们三人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是能打的也就她一个,李三三是个三脚猫,小偷小摸还成,真刀真枪明显不行,宋青瑛虽然练过一些,但他贵为公主,即使学过三招两式,谁会苛求于他?大概率也是花架子,对方实力不明,万一他们两个被人当了人质要挟,也未免麻烦。再者此案尚未查明,过早暴露不是好事。
感谢原主韩濯,让她继承了武力值,不然这种情况她怕是更加心虚。
古怪道士四处探查了一番,掀起这些画卷,随后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把画放了下来。
他在原地矗立片刻,径直走近了他们三人的藏身之处。
韩濯握紧了匕首。
她从箱子的缝隙中,看见道人越来越近,头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很快,缝隙中只能看到此人的腰带。
那人停住了。
他正要俯下身去,韩濯心脏狂跳,狠狠一闭眼,打算待头顶盖子掀开,就给他致命一击。
“啊呀!”
韩濯心脏骤停,这叫喊声却来源于屋外,听声音,是小琴!
道人俯身的动作顿住,随后回身,向门外走去。
韩濯暂时松了口气,不止她,宋青瑛绷了许久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三人皆是冷汗涔涔,大脑内因着长时间的紧张而发出嗡鸣。
宋青瑛欲动,被韩濯按住了,借着木板缝隙,韩濯对李三三做口型道:“且慢。”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那道人去而复返,可不同的是,他身边跟了两个金粉阁的龟公,他们手中架着一个已经昏迷人事不知的女子,看着轮廓装束,正是小琴!
“今日就她一个?”那道人说道,语气深深不满。
“是啊,”一个龟公讨好道:“这个贱货,自己揣了崽子还妄想隐瞒,要不是当家的看出不对,还真被她糊弄过去了。”
那道人走上前去,捏住小琴的脸左右端详,道:“她也算是叫得上名字了,怎么,避子药没起作用?”
“是啊。”另一个略显阴沉的龟公道:“这一下有些麻烦了。”
“麻烦什么?”方才的龟公反驳:“左右不过是些下贱的女人,她们这种人,得个花柳病死了有什么蹊跷,大人神通广大,哪里算是个事?”
“近日英武侯那边不太平,你们紧着点,不要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韩濯心中微微一动。
“走吧。”
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些石子,他将手一挥,只听风声一动,三颗石子竟准确无误打在画上。
韩濯无比庆幸自己没贸然和他正面刚,这道人的功夫绝不简单。
石壁隆隆响动,那二人架着小琴掀开画卷进了密道,随后那道人也将身影一闪,没入黑暗。
在这道人转身之时,面纱扬起,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恰好照亮了他的脸。
韩濯和宋青瑛皆是呼吸一滞。
此人半张脸阴柔若妇人,而另一半,仿佛堆叠了一层层融化的蜡油,其上布满龟裂,一半的五官均已看不出来形状,扭曲成诡异凸起的纹路,一只眼睛也不知所踪,借着惨淡的月光,更像是什么阴沟里爬上来的伥鬼。
这张脸着实骇人,等韩濯镇定下来,隆隆声再次响起,暗道关闭,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心已全是冷汗。
云归躺在这冰冷的铁床上已有两日。
这已经是难得的优待了,她偏过头去,在这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弥漫着潮湿又腐朽的气味,起初她还能闻到隐隐的血腥臭气,但现在她已然混迹其中,亦如她还未曾开放就凋零的,已经看见终点的一生。
仿佛一颗早早坏掉的种子,毫无生机,干瘪无油。
她患上了一种只有女人会得的绝症。
铁床不远处,用铁链拴着不少的姑娘,她们已经在这儿呆了很长时间,起初,大家还会说说话,时不时有人发出绝望的怮哭,可现在全都沉默着。她们脚腕有的已经被磨得见骨,衣衫褴褛,不论是沉睡还是清醒,眼神皆是黯淡无光,成了一群被囚禁,空有躯壳的死物。
是的,死物。
仿佛她五个月隆起的,毫无动静的肚腹一般,她视线向下,看见了她裸露的身体。
她此刻希望她昨日被灌下去的药能在明日就起效,一碗打胎药成了解决她子宫中病灶的希望,这是最不痛苦的方式,如果不奏效的话,熊熊炉火还在燃烧,旁边的铁钳在映照下发出冰冷的光,她亲眼目睹过一个姑娘在铁钳的折磨与研捣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当成垃圾抬出去时如同一个血人。
这时她想起扬州的烟花三月,琵琶曲清扬婉转,自己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曾经。
她被排挤出扬州,被人摔了琵琶,可她还年轻,花朵一样的美丽,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有大把的时间去踌躇满志,她一路跋涉西行,去了这大齐人人趋之若鹜的繁华西京。
但未等她一曲天下名。
再醒来时,已在金粉阁中一夜荒唐,这也不是生死大事,她还有琵琶,还能活下来,还能立得住脚跟。
噩梦是从那个富商离开开始的,她昏了头,谈了情讲了爱,当她一日抱着花坛连连作呕时,她从老鸨的眼神中看见了恶毒的闪光。
她没有再离开的机会了。
炼丹药的炉鼎火光熊熊日夜不息,她瞧见无数女子遭受这撕心裂肺的折磨,她亲眼见着金粉阁和她关系不对付的春心在铁钳的作用下掉落出血腥的肉块,垂落一条还连着身体,仿佛浸了血色油膏一般的脐绳,她看得吐了一回,尝试过逃走,但弹过琵琶的指尖鲜血淋漓,铁索岿然不动。
此刻也快轮到她了。
春心是个跋扈的,可走时一点心气也没带走,引以为傲的才情对她并没有什么助益,在生命跌落时,死得像普通俗物。
她走那日,云归用头发搓了线,勉勉强强弹了一曲《阳关三叠》。
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么?
她曾经从不信这些,可此刻,她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此,她要化成厉鬼,即使万劫不复,也要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贵人”一个个死于惊怖和利爪,他们吸着女人的生命,用着女人孕育的血肉,只为了一个荒唐可笑的长生。
她开始隐隐期待死亡的降临。
房间又进来了人,她被牢牢捆绑在铁床上,只能微微侧过头去,屋内的姑娘们全都瑟缩起来,她们或惊惧地缩到角落,或捧住已经有些明显的腹部,看着又一个跌落地狱的羔羊。
云归发不出声音,一滴冰冷的眼泪流进发鬓,留下一道惨烈的水痕,再无踪迹。
“我天,真的吓死老娘了。”
李三三心有余悸道,西街尚人流如织,灯火辉煌,他们三人仿佛刚刚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都松了一口气。
宋青瑛已经沉默一路了,此时突然开口道:“他们要孕妇做什么?”
韩濯心里隐约有了猜测的方向,但面对年纪尚小的宋青瑛,她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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