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风心中一凛,暗暗护住了母亲,直直地观察了片刻,然而烛光已平稳了下来,再看不到任何异样,仿佛黑暗中的那抹红色只是一瞬的错觉......
她强稳住了心神,一边警惕,一边继续思量。
这成华本就是储君,此番谋逆,未必肯认罗家功劳,可若要立别人,便算得上谋反了......
阿娘少年时入京为质,后来却以蕃臣之身守卫了大齐疆土二十五载,其中情结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看重这“忠义”二字,不愿做那随心所欲的叛臣。如今样态,不过是在京多年,对圣人积怨所致......
想要两全,必须要控制住小皇子。
他在我府内,我内力亦比他深厚,一时自然控制得住,但夜长梦多,总有他与宫中接触的时候......
下蛊......
风声几息便晃散了,烛光也恢复悠然。
此事尚可周旋。
罗雨风启唇:“万一圣人因乱死了,我们岂非不忠?成华殿下也未必不记恨的。”
忠安郡王顿了顿,还要说些什么。
罗雨风知道,家中显赫多年,遭君主忌惮,母亲定然有过谋算,但此时不能说。
她轻声安抚道:“我知阿娘心思,阿娘先回,宦官寻不到你我,恐起疑心。”
这话多少有理。
忠安郡王深呼了口气。
“好吧。”
罗雨风点点头,又劝慰了几句,忠安郡主便转身走了,直到转角之处,突然回过了头,锐利的目光随之扫了过来,吓得罗雨风一个激灵。
忠安郡王看了看桌上的灯,又看了看开着的窗子,最后瞥了她一眼。
“多点灯,关好门窗,切忌贪凉。”
罗雨风极尽沉稳地应了:“儿知晓了。”
忠安郡王这才又转身走了。
罗雨风坐下,默默等阿娘走远,然后用内劲推开了桌案,桌角与地板间的擦碰声微不可闻。
只见小皇子蜷缩在地上,动作好似一只将自己蜷成一团的猫,眼睛瞧见她,适才跪坐了出来。
这本该是十分狼狈的动作,在他身上却不怎么显,掌跟一按,膝盖一点,便完成了。
他端正坐好,抬头看向罗雨风,继而苦笑了一下,声音莫名地比往常大了一点点。
“梓君若再晚半盏茶的功夫,怀皓便要彻底聋了。”
罗雨风眉梢一挑,这才发现,他的鬓发之下印上了细细的血痕。
罗雨风皱了皱眉,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颏。
白皙的指尖微微用力,使他脸颊变换角度,便瞧见那血是从他耳蜗一路流下来的......
他竟然自伤经脉,障了听觉。
纪怀皓的目光被那手指吸引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了乖巧笑脸。
夜色朦胧,罗雨风被他脸上的颜色晃了神。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告诉自己:这人好深的心思,在此给我装可怜,做样子。
他许给我,是圣人让的,我从不欲追究他自己的想法。
他若说是真心,我不会信,他若说自己是假意,我也难免会厌恶他。
如今作为,是另有所图,还是当真如此贪生怕死......
停在下颌的手指微动,慢慢抿住了流至颈侧的血迹。
顺着那分明的颌线上移,带着血液半干不干的滑腻与艰涩,走过细腻的肌理......
片刻,碰触到了亲手为他穿上的玉坠,停顿住了,不知待了几息,终于指尖用力,帮他控制了厥逆的经气。
纪怀皓本就翘起的唇角笑得更开了些,加倍讨好地看着罗雨风的眼睛。
虽说这些日子,他们二人之间有了些许温情,但他深知面前的人,绝非耽于小情小爱之辈......
看了他这样的表情,罗雨风眼角微动,不知怎地,竟微微后仰了一下,同时倏地张开了手,虎口覆上了那透露着讨好意味的嘴唇。
唇鼻间的气息掠过了她虎口的茧,让她感受到了正在逃窜的温热。
她手指一扣,便抓住了纪怀皓的脸颊,这才让唇边挂上了点笑,玩闹似地左右轻晃起来。
“你知我怕死,我知你也是。”
纪怀皓连忙点头,口齿不清地说道:“那是至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盟。”
罗雨风状似满意地“嗯”了一声,眼睫微扇,松开了他的脸,腰也弯了弯,凑得更近了些,手指随意地轻弹了一下他耳上的玉坠,发出了清润的声响。
“我有一条蛊虫,名为解忆,是以我精血喂养而成......“
纪怀皓表情严肃了些。他只知罗雨风是乌人,祖上生在那种湿热的林谷,自然懂些毒物,原来竟不仅如此......
罗雨风渐渐清了笑容,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只不过能让寄生之人保守秘密罢了,此人若是想吐露出什么不该说的,便会回忆不出那段过往......当然,若想把王子变成痴呆傻儿,也是可以的。”
纪怀皓:......
是不要命,但听起来好像比要命还“要命”。
在罗雨风眼中,漂亮的小皇子一边听着,一边收起了常挂的笑脸,嘴角恢复微耷的态势。
她心中微寒,却见他缓缓地将脸颊贴到了自己指边,慢得仿佛是在害怕惊扰了瞌睡的蝴蝶。
他神色认真,字字分明。
“怀皓愿以身饲蛊。”
罗雨风一愣,便见此话说完,他脸上又带了几分浅笑。
“今日梓君没有杀我,已是我捡来一命了,因梓君捡来的命,自然是梓君说了算。”
不曾想,此话落地,罗雨风敛起的表情缺更加阴郁了。
她非高洁之徒,也非良善之辈,却向来自傲,不屑以外物掌控他人心智。若非今日巧合,也不会出此下策。
何况本就是自己贪玩,把他叫来,才让他听了那些......如今说这也无用了。
纪怀皓以为她是不喜欢听自己这些好似奉承的话,再一回想,确实显得有些轻挑,于是连忙想再说些什么补救一二。
却不知罗雨风已然想通了,倏地放松了神色,伸手理了下他有些许凌乱的衣领。
“想将蛊下在何处?”
纪怀皓无意识地抿了抿唇,下一刻便故态复萌:“人都是梓君的,还是梓君挑......唔。”
罗雨风眯起眼,没等他抖完机灵,眼疾手快地掰开了小皇子的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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