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尖叫撕破了客栈的宁静,外间的其他客房一个个动了起来,廊道上有人在赤足跑动,大声询问店家道:“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陆嘉芩与季恪行都是和衣而眠,此时收拾起来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飞速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与季恪行一齐出了门,堂屋内已经燃起了几处火烛,衬得店家的脸青白不似人色。
店家似乎很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安抚一下楼上惊慌的住客,但他自开了这家客栈以来从未遇见过这等事情,此刻有些六神无主。
这家客栈是临水而建,不远处就是那条稍稍宽阔的溪流,店里的人取水十分方便,今早庖厨照常早起准备朝食,去溪边担水时见到水草边挂着个什么东西。
他本就年纪稍长,眼目不灵,再加上当时正是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就更看不清楚了,庖厨本该担了水就走,但鬼使神差的,他往前凑了凑身子,将那挂在水草边的“东西”拉了过来。
甫一看清,庖厨就听见了一声极端尖锐饱含惊恐的叫声,他的血好像从脚底开始冻了起来,他凭借本能以手撑地往后挪了几步,等跑堂出来扶住他时,庖厨才发觉,那声惊叫是从自己的嗓子里冒出来的。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童,身量纤细,所以庖厨没有一眼看出人形。
店家紧随其后,当然也看见了被从水中拉起的那具尸体,他也没控制住惊叫一声,而后想起客栈里尚在安睡的住客,连忙秉烛赶了回来。
陆嘉芩见周边住客已有焦躁之色,沉下声音道:“店家先别慌,我等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你且喘口气。”
这是安抚之语,说是走南闯北,自然多见过生死,不会轻易被事情吓着,店家自然也不必忧心他们叫嚷着要退钱。
其余人顶着这顶高帽,纷纷应和着陆嘉芩的话。
店家面容果然放松了些,但不等他开口,那位瘦猴似的跑堂立刻风一般地旋进了大堂,气喘吁吁地对店家说道:“没,没死,那孩子,还活着呢,只是,是昏过去了。”
店家粗粗放出一口气,对着楼上抻着脖子往下望的一群人拱了拱手,“庖厨从溪边救下了个孩子,并无别事,诸位可再睡一会,今晨是我们招待不周,朝食免费。”
他转头对跑堂道:“你脚程快,速速去请个医者来。”
廊道上有人闻言止住了跑堂的动作,“店家好心肠,不过我商队中就有游医,且让他先看看吧,人命关天。”
出了房间观望的一群人登时都连连称赞起来,有些人恰巧就是买卖药材的,跟着道若需取用尽可朝他开口……外面已逢东方既白,外出探头的许多人也没了睡回笼觉的兴致,索性一齐下楼去看被店家救上来的那个孩子。
陆嘉芩倒没有要凑热闹的意思,她不通医术,去了也只会添乱,但她也睡不着,直接下楼洗漱去了。
最先跑进去看情况的一群人已经从后院走了出来,陆嘉芩看他们个个面带不忍,行走间还在谈论那被从溪水中救起孩子的事。
“不知是哪处的山匪作乱,瞧那孩子身上,全是刀伤,小脸惨白的。”
“是呀是呀,哎,外头如今是越发乱了,早年从岭南送货到长安,路上也不曾遇见过许多事,如今……嗐!这孩子看样子还是仓皇逃出的,与他同行之人,怕是都遭了毒手。”
“瞧着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皮黑手糙,手里还握着半截干瘪的山参,倒像是采药人的后代。”
陆嘉芩陡然转过身来,面色一下子沉下去,她快步追赶上几人,出声问道:“打扰兄台,你们方才说,那孩子手里,握着半截山参?”
被询问的人眼中顿生警惕之色,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嘉芩浑身的血正在逐渐沸腾,数不清的杂音在她耳畔不断回响,她强自压下那阵心悸,答道:“我自友人家来,他家便是卖参的,我听你们的话,有些担忧。”
那人看见了她从腰间摸出来的半截参,面上渐渐露出同情的神色来,他与旁边站着的两位友人交换了下眼神,确认这山参差不多对得上,而后才道:“兄台,可自去后院看看。”
他不好直言,只能吞吞吐吐道:“某一向眼拙,只隐约看了看,并未完全看清。”
季恪行就站在陆嘉芩身后,他上前搀扶住陆嘉芩的手臂,又很快放开。
陆嘉芩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她稳稳站定,将那半截干瘪的山参又塞回腰间带中,转身坚定地朝着后院走去。
应当不会的……他们离开不过两三日,陈家村如此隐蔽,轻易不能寻得,她与季恪行若非机缘巧合大难不死,也是进不去的。
她一瞬间就想起出村前一天参加的那场喜宴,想起跟她们调笑打闹最后在阿娘叮嘱中盖上红盖头的锦央,想起在黑娃护送下羞涩笑着进洞房的那个新郎。
陆嘉芩闭了闭眼,浑身气息低沉。
客房要给客人住,孩子是被水冲下来的,身上粘了不少青萍和污泥,店家只紧急抱了床褥子进后院的柴房,再把孩子安置在上面,同时吩咐客栈中其他仆役速速送一盆滚水过来。
孩子不知在溪里泡了多久,身上的刀口边缘都隐隐发白,他面无血色,两只细小的拳头紧紧拽在一起,左边那只握得松散些,进屋的时候就被人敲开了,里面是半截干瘪的山参。
他额上烧得滚烫,呼出的热气甚至都让人觉得烫手。
好在那位游医并不是什么庸碌无能之人,他让人把孩子身上的衣裳剥除干净,细细查看了一番,又仔细斟把了一下脉象,确认只有刀伤,失血过多外加在冷水中漂了太久,所以昏迷不醒。
这类病最容易诊断但也最棘手,不过旁观的客商十分大气,立刻就让人送了些补血的药材给店家煎用。
陆嘉芩进来的时候,那位跑堂才将将把孩子紧握成拳的右手掰开。
窗外青天渐渐明亮,陆嘉芩没有看到被重重人影遮住的孩童面孔,但清楚看见了那只瘦小手掌中,平躺着的黑色石头。
她突然觉得喉咙干渴起来,脚下像缀了千钧铅石,一时挪不动步子。
心脏狂跳起来,无限愤恨从中萌发,叫嚣着调动她潜藏起来的杀意。
游医小心翼翼在孩子伤处撒上些促进血肉愈合的伤药,而后裹了厚厚一层白布在上面,围在他身后的人并不打算一直看下去,渐渐散开,因此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眼周通红的书生站在他身后。
他吓了一跳,却见那书生慢慢朝他弯腰行礼,问道:“敢问医者,这小童,可有大碍?”
游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毕竟只是不足十岁的孩子,现在情况尚算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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