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怎么不行。
若论起任性不讲理,谁能有他郁安淮能耐啊。
白落烟无言扯了扯嘴角,自顾自简单梳洗。折腾完刚要去床上歇息,只见那郁安淮还摊平在地上,好巧不巧正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脚步未停,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鞋底踩过胸腹最柔软的要害,地上人闷哼一声,竟死撑着什么也没说。
窗外月亮大得骇人,清辉透过窗纱夺了烛火的微光,清亮得不似人间月。
又是一个满月了。
合上眼睛前,她迷迷糊糊想,好大好亮的月亮啊,活像一个大银盘。
若是烟儿还在,她定要坐到窗棂上去看上个半夜,拦都拦不住。
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朦胧间,那如水般澄明的清辉骤然变了颜色。
它的影子映在窗纱上,仿佛是层层叠叠血丝绕作的线团,盛满了解不开理不顺的陈年冤仇血债。
月亮缓缓融化,滴落。
粘稠的,猩红的,不知是谁的绝望泣血当头罩下,将她彻底吞噬殆尽。
“小枝。”
那声音很轻,很近,如同就在耳边轻语。
白落烟蓦然睁开眼。
窗子半开着,一个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小小单薄身影坐在窗棂上。
“扑通……扑通……”
心跳声如擂鼓般炸响,白落烟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整十年……烟儿……终于舍得入她梦来了。
“烟儿!”她不由得喊出声来。
烟儿回过头,她的面色是久病不见天日的苍白,连唇都失了殷红颜色,像一朵行将枯萎的海棠。
清明的月华在她的眉眼间流淌,寂寞得仿佛一个眨眼间就要追月飞升而去。
白落烟心口一紧,下意识走过去,脱下外衣披在那瘦骨嶙峋的肩上。
她低声嗔道,“你怎么又偷偷在这里吹风!”
“就看一会儿嘛。”烟儿抿着嘴笑了,那笑容太过乖巧,近乎于不详。
白落烟的心缓缓沉下去。
是啊,她很快就要……就让她多看几眼又何妨呢?
然而,梦境里身子却不听自己使唤。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如同提线傀儡一般重复着那已然发生过的往事。
“不成!”白落烟板个小脸,铁面无私,“明日你可就要入学古神殿的学宫了。今夜要是再着凉,那可如何是好?”
她不由分说把烟儿从窗棂上抱下来,小心翼翼将她塞进被褥,裹成了个圆滚滚的粽子。然后,她自己也钻进被窝里去,紧紧地挨着烟儿,想把身上的暖意渡过去一些。
烟儿含着笑,默默看着她忙前忙后,忽然轻声开口,“小枝,我去不了了。”
白落烟一怔,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烟儿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侧过身背对白落烟。她费力地抬手,拨开了那干枯没有光泽的长发,露出脑后的皮肤来。
一个铜钱大小的肉瘤隆起在她的后脑上!
不同于寻常的肉瘤,那东西把皮肤撑得苍白透明,隐隐绽露出淡红的血线,随着烟儿的呼吸缓缓搏动着。
白落烟气息一滞。
怎么会?烟儿得的……不是普通的风邪吗?
这分明是人面疮啊!
这东西会日渐长大,逐渐蚕食掉宿主的生机,最后生出痛苦哀嚎的五官来。等到宿主死去的时候,往往枯瘦如柴,看上去就像是脑袋上长了前后两张脸一般可怖。
人面疮药石无医,烟儿就要死了!
这个念头是一只尖利的鬼手,骤然撕开了白落烟的心脏,无法言喻的恐惧和痛苦随之淌过周身。
心口随之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在那心口正中,皴裂的土壤般缓缓裂开了几条巨大的缝隙。鲜血顺着黑漆漆的裂缝汩汩涌出来,化作沉重的血丝松松垮垮绕在她的身上。
“别哭啊,小枝。”烟儿竟然还笑得出来,吃力地给她擦脸,“你不是最坚强的吗?上次小顺被人欺负,你一个打三个,手都掉了一块皮肉,你都没哭呢。”
白落烟不知道这汹涌的,将她撕得粉碎的情绪是什么。
“疼。”她只能徒劳地用力捶打自己的心口,一下又一下,哭得喘不过气来,“烟儿…我这里疼。”
“我这里也疼。”烟儿擦干她的眼泪,轻轻攥住了她捶打自己的手,几分意难平浮上眼底。
“明明好容易考上了古神殿的学宫……很快……很快就可以……”
“偏偏这时候……这身子,不中用了。”
白落烟听不下去了,反手死死握紧烟儿的手,“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家还有些积蓄,我可以给你买药,我们吃最好的药!你千万不要放弃啊!”
“我不会放弃的。”烟儿叹口气,“但是……如今我有心无力,学宫入学一事可如何是好?若是不去,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烟儿含着笑,那双原本就又大又亮的眼睛在消瘦的脸庞上更是分外的明亮,直直望进她眼睛深处去。
“所以,小枝,你替我去吧。”
白落烟惊得停了哭声,抽抽鼻子,“……我?”
“是啊。你最了解我了,你就说你是白落烟,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我没有灵脉……这怎么使得?”
“你替我去学,学会了再教给我……那不是和我亲自学一模一样吗?”烟儿摇摇头,眸子里跳动着微弱但执拗的烛火,“说不定……古神殿里传的法门运转起来,可以压制这人面疮呢?”
“……”
“好小枝,求你了,我不想死,我还想陪你一辈子呢。”
鬼使神差地,白落烟点点头。
她不能断了挚友唯一的生路,更拒绝不了那双濒临熄灭,却拼命为自己苟延残喘亮起的眼睛。
“白枝辞。”烟儿笑了,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柔地把泪水擦干,诀别般温柔,“从今天起,你就是白落烟了。”
不……不……
她不要做什么白落烟!烟儿,不要走!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她发不出声音来,几乎是怕极了。
若是连白落烟这个名字都被自己所取代,她最好的烟儿,还能在这世上留下什么痕迹呢?
无边无际的血丝从周身漫上来,顺着胸膛那道缝隙蜿蜒探进去。
白落烟手忙脚乱地想去堵住,可那血丝却总能找到无形的缝隙。它们蠕动着钻进胸膛,缠绕在她因恐惧而狂乱跳动的心脏上。
如浸冰雪,她的心不再扑腾得要跳出胸膛了。
恐惧离她而去,她顺理成章顶下了白落烟的名头。
只一眨眼间,那个还能逗她笑的烟儿忽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形容枯槁地躺在病榻上的皮包骨,连说话都变得吃力万分。
但没关系,她也可以逗烟儿开心呢。
她每天早早去学宫,放学就到烟儿这里来。
她带着新的法咒,新的趣闻,新的玩具,新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总是小心翼翼藏好那些伤痕,生怕吓坏了烟儿。
但是,烟儿仍一天比一天沉默下去。
“小枝……我不想……学新法术了……也不想……再听那些新故事了……”
烟儿那双漾着好奇的漂亮眼睛再也没有亮起来过,只剩下痛苦和灰烬,“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白落烟一怔,旋即错开目光,“是我书读得少,讲起故事确实不好听,抱歉啊烟儿。”
烟儿双颊已然凹陷下去,身上散发着将死之人的腐朽气味,像是一块被病痛蛀空的朽木。
死亡阴影般渗入鼻腔,烟儿好像离她更遥远了。
她开始发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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