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光如水般倾泻。
眼前姑娘发丝凌乱,素色衣裙血迹斑驳,眼角一抹血痕红得刺目,仿若从幽冥深处踏月而来的清丽姝鬼。
唯独一双眸子灼灼逼人,将他拉回人间。
容恪利落下马,擎着火把往她身后探了探。
待看到血肉模糊的尸首后,他斜乜她一眼,令众人退下,方出声道:
“倒是我小瞧了姑娘,上回只是打人,这回便敢杀人了。”
谢浅紧紧抿唇,没有辩解。
容恪目光如炬,一寸寸扫过她面庞,审视她每一个细微表情。
“按大夏律法,凡谋杀人者,斩。”
谢浅侧脸望他,“律法是只管百姓,还是亦管皇亲国戚?”
他勾唇,眼底隐隐浮现笑意。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过,我乃剿逆,算不得谋杀。”
清冽声音在夜色中流淌,“殿下明鉴,民女乃是帮殿下剿逆。”
容恪哼笑一声,“诡辩之辞。”
谢浅上前一步,解释道:
“殿下,民女路过此地,听人说有一帮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深受其苦,故而自告奋勇,前来为民除害。”
“不巧,正遇上殿下。早知如此,民女也不必多管闲事了。”
容恪挑眉望她,却不搭话。
谢浅咬牙,继续道:“之前是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殿下了,望殿下大人有大量,海涵一二。”
“你这是想让我徇私?”
谢浅忍住气道:“殿下都杀了二三十人了,多一个人头又何妨?赏给手下去领赏钱不好吗?”
容恪扯扯嘴角,“你懂的倒不少。”
谢浅听出他口气松动,觑着他神色,见他无可无不可的模样,试探道:“殿下,如若没事,民女便告退了。”
见他没有反对,踩着步子缓缓离去。
“慢着。”
谢浅顿住。
容恪踱步至她跟前,从上到下打量她,目光似剑,戳得她发慌。
内心极力盘算他要问什么,自己又应如何回答方能脱身。
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
“为何在此地?”
谢浅一愣,飞速回想自己方才的话。
“民女听闻有土匪......”
容恪直接打断她。
“为何孤身来巢湖?”
“一个姑娘家,半夜在这里蹲人,不要命了?”
听到问话,谢浅不禁想到家中巨变,一时竟答不上话。
容恪瞥见她双手握拳,紧攥袖口,指尖竟还微微颤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凤眸垂落,看不清情绪,眼眶却渐渐泛红,衬得眼角血迹都暗沉下来。
他怔忪间有些讶异,不禁缓下语气,“终死之人,早一刻晚一刻而已,此事罢了。”
谢浅知道此时她应该表现出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可脑海中翻滚的画面让她无法在这一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祖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子,躺在棺木里苍白的脸。
祖父怆然的笑,自厌自弃的神色,最后归于无声无息的面庞。
她姓姜,无法卑躬屈膝。
尤其,对方姓容。
若不是他们一家子,祖父祖母一个高坐明堂之上,一个端坐凤驾之中,又怎会被逼至如此境地。
谢浅半晌没作声。
容恪亦未出声催促,许久,方问道:“你祖父,可还好?”
谢浅终于抬头,眼眶通红,却未流下一滴泪。
她唇角轻挑,带着半分讥诮半分苦涩,眸中流转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此生了,万事空,应也算好吧。”
容恪沉默,良久,正色道:“节哀。”
谢浅木然点头。
容恪无需再问也知,这帮流兵一路袭击数个村镇,想必就有她家。
世事总是无常,月余前还张牙舞爪的人如今周身尽显沉顿。
他不知应说什么,说什么也无用。
一朝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亦品尝过。
好一会儿,他道:“这群人是九江那边的叛兵。”
谢浅无甚惊讶,早前听柱子说时,她便知道了。
当时怒火恨意齐发,也没觉有什么不对劲。
现下一想,九江那帮人可是打着怀悯太子名号起的兵,最后把祖父祖母害死了。
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荒唐到令人发笑。
谢浅极力掩饰眸中戾色,又听容恪道:
“明日午时,我亲自在巢湖城内监斩,也算是为受害百姓讨回公道。”
“你可来观看。”
谢浅缓缓点头,眸中戾色却愈深。
迟来的公道也算公道?
也许在天潢贵胄眼中,算罢。
命贱如蝼蚁,还谈什么迟来不迟来。
翌日午时,谢浅出现在菜市口刑场。
周围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往前探。
刑场中央,十余人穿着囚服,被困在镣铐枷锁之中,匍匐在地。
谢浅都能想象到,这群人,烧杀掳掠时是怎样的狠厉。
如今,面临死亡,亦抖如筛糠,有几人甚至吓得尿失禁。
她目光轻转,看向监斩座上那人。
只见他面容冷硬坚毅,脊背笔直如松。身着朱色常服,袍身金线绣成的四爪蟒纹栩栩如生,在阳光下闪出耀眼光芒。袍角绣有层层云纹,缭绕在蟒纹之下,如腾云驾雾一般。
斩牌自他手中扬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与木牌落地声同时到达的是他掷地有声之语。
“行刑!”
霎时间,刽子手们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满目的红。
瞬间寂静过后,是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有人高呼,有人长揖,有人跪地磕头。
监座之上,本就高大的身影被衬得更加伟岸。
谢浅心中一片寂灭。
明明也算见证作恶之人罪有应得,她却感受不到几分激动愉悦。
仿佛看完一出折子戏,戏中反派被光明的主角解决,结局圆满,众人欢喜。
没有人再关注,戏中被反派杀害的乡民。
他们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去。
谢浅扫视四周,满眼热热闹闹,唯独她一人格格不入,她转身回客店,准备驱车离去。
刚到车旁,便看到一人蹲在车轮旁,低头不知望着什么。
谢浅仔细瞧了瞧。
“柱子?”
柱子回过神,看着谢浅。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有事吗?”
柱子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我昨夜没走远,跟着姐姐的车过来的。”
“姐姐是要走吗?”
“可以带上我吗?”
见谢浅不赞同地扫过来,他一连串道:
“我不要工钱,姐姐给我口吃的就行。”
“我可以帮姐姐干活。”
“我识字。”
“姐姐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谢浅本无意,听到这话若有所思起来。
金陵那头,听祖父透露的意思,旧朝之人不少,祖姑姑也还算能做主。
一过去想必祖姑姑便会安排人在她身侧。
即便她有信心将人收服,可他们忠于的也只是太子孙女。
她确实需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谢浅的人。
谢浅上上下下打量柱子。
脑子灵活,年纪也不大,还真有几分调教的价值。
最关键的是,一旦到了金陵,他只有她。
心下生出几分满意来。
反正金陵那头有明面上的身份,到时候要他去做些明面上的事情,不让他接触深了,想必也无甚身份暴露的风险。
柱子见谢浅反复打量他,却不做声,明白谢浅是真在考虑了,一把扑倒抱住她的腿。
“仙女姐姐,我给你当牛做马,你就收了我吧。”
谢浅轻轻踢他。
“跟着我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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