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随七是个寡妇，丈夫死了三年，所以在隔壁大娘劝她找邻村的瘸子木匠嫁了的时候，她从镇子上买了一个哑巴男人回来。
不过买回来之后她想退货，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哑巴。
二
不仅不是哑巴，说起话来宛如村里胡大娘她二儿子的孙媳妇，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废话连篇。
也不能说全是废话，起码随七知道了他的名字，赫连翼。
一个听起来就很有文化的名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嚷着要走。
三
随七说，我花了十二两把你买回来，你怎么能走？
赫连翼说，那你怎么才肯放我走？
随七说给我十二两。
赫连翼沉默了，他身上只有一套粗布衣裳，顶多值个几百文。
随七等了一会儿，赫连翼忍辱负重地说道：“你放我走……我可以打个欠条与你。”
“……”随七说，“你认为我是傻子吗？”
四
赫连翼就这么在随七家住了下来，以仆人的身份。
五
事实证明，一个曾经当过少爷的人，是做不了仆人的，况且随七买赫连翼回来的本意是堵住隔壁大娘的嘴。
于是随七有幸见识到真正的贵公子是怎样生活的。
六
“赫连翼，你去挑下水。”
“我是堂堂堡主，怎么能干这下人做的活计。”
“那你去喂鸡。”
“有鸡屎，太脏了，我不要去。”
随七头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把厨房里的菜切了总行了吧。”
某人皱着眉头道：“我这是拿剑的手，怎能用来拿菜刀，有失风度与优雅。”
随七捏着扫帚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忍不住一扫帚扬过去，“再不干活今天晚上就没饭吃！”
是要肚子还是要面子？
这是个问题，难度不逊于赫连翼做过的任何一篇策论。
七
赫连翼深知寄人篱下，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暂时放下了身为堡主的尊严与高贵，委委屈屈地切菜。
不到一弹指的时间，厨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叫，吓得随七撂下扫帚往厨房里跑，只见赫连翼举着自己的手指头，满脸严肃，“流血了。”
随七仔细看了看那赫连翼的手指头，很好，那口子半寸不到，是三天就会好的程度。
随七找出一截布，给赫连翼裹上。
赫连翼十分不满地说：“药呢，没有药吗？我手都出血了。”
随七回头，“药没有，大扫帚有一个，给你一扫帚，喜欢吗？”
赫连翼：“……”
随七冷冷地说了一句，“娇气。”
赫连翼：“……”
从来没有女人敢对他这样说话，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八
引起赫连翼注意的随七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假如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把几天前那个买赫连翼回来的自己敲醒，扯着嗓子喊醒自己，那就是个祖宗，千万不要买他回来啊！
九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赫连翼必定抱怨没有热水与桂花绿豆面子净手，第二件事是嫌弃随七的朝食只有咸菜和咸蛋，第三件事是捏着鼻子发随七家茅房太臭的牢骚。
随七现在每天起床有三个想法，第一是忍一忍，打赫连翼一顿，第二件事是再忍一忍，打赫连翼两顿，第三是忍不了了，把赫连翼送回人牙子那里，要回自己的十二两。
十
当随七问赫连翼想不想离开的时候，赫连翼挺高兴，还道：“待我回家之后，一定会送你百金作为报答。”
随七沉默了。
该不该告诉他，自己是想把他送回去，拿回自己的钱。
十一
随七考虑了很久，最后没有把赫连翼送回去。
当然，不是因为赫连翼变乖了，而是随七的忍耐度变高了。
十二
就像她小时候睡觉听见父亲打呼噜。前半夜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就习惯了。后来父亲死去的那几天，她听不到呼噜声，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十三
赫连翼一开始听到离开很高兴，等了几天，随七却没有一点收十行李的准备，他问随七，什么时候走？
随七撒下鸡食，说，不走了。
赫连翼怒道，随七你说话不算话，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随七冷笑一声，指指点点，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有什么资格说我！
赫连翼：“……你等着，等我的下属找来——”
随七：“……你不去挑水，晚上就不能洗脚了。”
“……”赫连翼气哼哼地挑水去了。
随七摇头，赫连翼要真是一点事不干，她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十四
随七养了一个男人的事，很快在邻居大娘的传播下人尽皆知，随七偶尔出门撞见几个人，上一秒刚打完招呼，下一秒就能听到这几个人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随七不特意听，也知道这群人说的是什么。
她拿着东西回了家，放好后一言不发地坐在纺车前纺线。
赫连翼蹭到桌子前，打开包袱，是一盒白云糕。
虽不如他平日里吃的那般好，但是在这种小村子里也算是不错了。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买给他吃的，随七那么小气，早晨只能吃咸菜，怎么会买这种精贵东西给他吃。
那包白云糕放到了晚上，第二天早晨，随七把白云糕推到赫连翼面前，“吃吧。”
赫连翼神经绷紧，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你想让我干什么？”
随七笑了笑，“你以为我买你回来是添麻烦的吗，我买你回来是做我的夫君。”
“好啊，我就知道，你是觊觎我美好的肉|体，色狼！”
“……”
十五
其实还是退货比较好，赫连翼的脑子大约有点毛病。
赫连翼紧紧抱住自己，英俊的面庞上写满了不屈的意志和守贞的倔强。
随七抿紧嘴唇，“不是当真夫妻，你假扮一下就可以。”
十六
随七买赫连翼前，就想过买一个男人帮自己干活，顺便假扮夫妻，只要卖身契握在自己手里，自然不怕这男人做什么。
没想到最后买来赫连翼这个浑身毛病，挑挑拣拣，又嫌东嫌西的家伙。
十八
赫连翼双臂放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像一只孔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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