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农场这次运气不好。”孙主任打开柜子,取出他的陈年老茶叶,“还好你们去的及时,不然老郑怕是辞职都交不了差,他们今年的生产量怕是要大幅度下跌了。”
今夜厚重的云将天幕遮得紧,透不出半点皎亮,明显是要下雨。
农场办公室亮着白炽灯,孙主任与赵驰面对面坐在木桌前。
桌上放着两个空空的玻璃杯,擦得锃亮无比。
孙主任正要拧开茶叶盒。
赵驰拒绝,“不用,几分钟我就走,别浪费了。”
他没工夫和老油条走“寒暄恭维讲笑话”的那套流程。
对付孙主任这种猴精,最高效的方式就是直接点,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少一些试探,大家都轻松。
果然,孙主任迅速放下拧了好几下都没拧开的茶叶盒,“那你说。”
赵驰单刀直入,“两批新来的知青都安置好了吧?怎么样?”
孙主任合上柜门,把茶叶放回柜子最上层,摆在他的先进奖牌旁边,用嘴吹了两口灰,才坐回他的旧藤椅。
“效率是差了点,但人都比较温顺、听话,也可能是赶路时吃了不少苦头,压抑得厉害,没什么人闹。”
他不是狠心肠的周扒皮。
那批知青都是和孙玉差不多大小的青年男女,孙主任难免代入他们父母的视角。
儿行千里母担忧。
离家那样远,他们没撂挑子能踏踏实实干活就不错了。
赵驰心里稳了稳,对接下来的提议也更有把握,“既然年纪小,那要多注意一下他们的身体。你看向阳那边,自救迅速未必和他们社员身强体壮没关系。”
孙主任在心里吐槽:可不嘛!
向阳那群社员天天跑马,练得比虎还猛,比狼还凶。再看看自家农场的情况,比啥啊比,都不在一个赛道!
但要是比相貌学识,他相信那群死读书的小知青,还是颇有一战之力。
想远了。
孙主任用余光瞄了赵驰一眼。
他坐在对面,肩膀放松,却仍透出训练多年的挺拔。仔细看,锋利立体的五官还是略显青涩。
这人年纪也不大啊。
怎么说话有种千帆过尽的沧桑?孙主任不解,难道这就是军官学校里训练出的从容不迫?会搞战术的,确实不一样。
他同赵驰打了几次交道,明白眼前人从不说废话,既然突然提到身强体壮,必然是在点他。
孙主任不是谁都能舔两下,他也是有选择的油嘴滑舌,得尝到甜头。
他愿意采纳赵驰的提议,正是因为那些举措都让农场切切实实拿了好处。
比如上次随口提到的分配。
知青下放近三十人,食堂工作量陡然增加,必然需要添人手。孙主任那时忙着周旋重建,都没想到这一层。
又比如突然分过来的燕京小青年。
他们原本是要去向阳农场,因为雷塔河的灾情被耽误。按理来说,肯定要拿回大人物的桌面上洗牌讨论,大家推揉一番,再暗抢一番,最后由金城大学,或是某个干校勉强接受,等风波结束再原封不动送回原籍。
没想到赵驰一提,这差事落他身上了。
孙主任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他终于在大人物面前露脸了呀!
再比如,最近汪霞不知道抽哪门子疯,突然改了食堂菜单,说是要给社员们调整营养。
孙主任当然很支持,年轻人就是祖国的未来。他为了青峰农场的食堂拨款,每个月都去苍川财政局和教育局找人吵架,有时候还得变换策略,去驻地秘书办找人撑腰。
添营养是好事。
但孙主任很害怕啊!
他好不容易让青峰农村露了脸,汪霞那个莽女,要是就这么把功劳给用掉了怎么办?新牛棚、新羊圈怎么办?他还想要宿舍改建、简易运动场和农业畜牧图书室呢,甚至还想要一台露天放映机!
孙主任急得在办公室空气打拳,主要也是打不过汪霞,不能去怪她。
隔几天,他就柳暗花明了。
听送货的陈班长说,赵驰帮忙替汪霞把事情给办了,还说傅胜那边也很重视年轻知青们的营养问题,让他最近重新调整一版食堂预算申请,只要合理,苍川和驻地那边都会看情况批准。
两个大哥都要掏口袋。
孙主任觉得幸福从未如此简单!
他用感激不已的眼神看向赵驰,伸出双手握紧,“你说,要我做什么!”
只要农场能继续节节高升,生产一年高过一年,孩子们能吃上猪肉,哪怕要他当牛做马,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跟赵营长一起冲锋!
赵驰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喝住了。
他不动声色抽出手掌,顿了两秒钟,才道,“下个月营队有几个新入伍的青年要去省医体检,我想反正也要安排车队过去,你们农场下放的知青人数多,要是有身体不好的,就交个申请表,我带队一趟拉过去,还省油,总好过以后出事,再一个一个载到医院去。”
孙主任“嘶”了一声。
不对,这事儿太好了。
这小子是不是要算计他一个大的?他左右脑大小脑开始高频次互搏。
赵驰并不着急。
孙主任没道理不同意。
他想了几夜才想出一个多方共赢的法子,既没有损害公家利益,又能申请到一个合理途径帮方秋芙检查,还能顺手检查那些年轻小孩们的情况,避免上一世的悲剧发生。
一箭三雕。
他还记得,上一世青峰农场前前后后意外离世了近十位知青。
一两个是人祸,大部分是因为环境太过恶劣,水土不服,又错过最佳就医时间,这才酿成悲剧。
可谁也没想到平反时,孙主任恰好因这件事情,阴差阳错得了个“残害知青”的坏名声,被误打上反派烙印,转手就给扔到牢里去了。
赵驰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些年,孙主任为了农场的大小事跑断腿,也得罪了太多人。
可惜那时的赵驰一心赴死,也没精力去捞人。
他最后一次得知孙主任的消息,还是听闻苍川新上任的女县长出面,光是替他洗刷清白的证明材料就写了两本《艳阳天》那么厚,至于最后那位县长有没有把人给救出来,赵驰就不清楚了。
既然这次重生赶上,那他就顺手帮一下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孙进步避开几年后的坎。
时间分秒过去。
果不其然,孙主任的大脑终于占领高地,还是点头同意。
他眼睛亮得像一只在家门口意外偷得奶酪的老鼠,“那太好了呀!我这就安排下去……下个月是吧?具体哪一天呢?是秋收前还是冬闲的时候?出发点在哪里?我们农场要派人跟着不?名单我拟完给谁?可以申请几个名额?费用是走公账还是私人?报销的话农场和驻地几几分?”
他语速之快,问题之犀利,就像是生怕赵驰反悔,收回好处,赶紧先把地雷排完。
“放心吧,我今天敢和你提,就是驻地那边的手续都搞定了。”赵驰无奈道,“你定下人数,原则上不要超过五人,但可以灵活一点,以大家身体情况为准,已经抱恙的不必算在人数内,该看病就看病。”
“好,那等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定了名单,再和你对细节。”
赵驰敲定了任务,就准备离去。
今夜很安静。
入秋后,蝉鸣声渐渐淡去。
时间不早了,就算他很想见方秋芙一面,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私欲打扰她休息。
“对了!赵营长。”
孙主任想到今天下午农田的斗殴,随口提到,“我还有个麻烦事,不知道怎么处理合适。”
“你说。”赵驰已经起身。
“那批燕京来的知青,有个刺头……”他停了两秒,又推翻了刚才的判断,“哎,也不算刺头,就是脾气急了点,撞上了。农场几十号人,总有那么两三个嘴贱的社员,说话嘛……你懂吧!”
赵驰想到上一世方秋芙遭受的流言,眸色冷了几分。
孙主任继续说,“那个燕京小青年才十七岁,心性还不稳,脾气冲得很,这一周和他们起了好几次冲突,我其实不太好管这种事,站哪边都不太合适,你说我怎么处理那个小青年?总不能让他闭嘴忍一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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