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入冬的头场雪,淅淅沥沥,带着股黏糊糊的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可这干躁的寒冷,也浇不灭南市口粥铺前那股子邪火。
几张簇新、印着繁复青鸾纹和临渊城背景的纸片,被一只粗粝黝黑的大手狠狠揉成一团,再奋力掼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几点浑浊的水花。
“呸!”汉子朝那团废纸狠狠啐了一口,脖子上的青筋蚯蚓般暴起,声音嘶哑地压过雨声。
“沈幼娘?她算个什么东西!想拿这些花里胡哨的烂纸片子,换老子起早贪黑磨出来的铜板?做**清秋大梦!”
他粗糙的手指几乎戳到旁边钱庄伙计的鼻尖,“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盘剥我们这些苦哈哈,门儿都没有!”
那几张被踩进泥泞里的“临渊宝钞”,瞬间被无数只沾满泥浆的脚底板碾过,彻底面目全非。
周围的人群嗡嗡作响,咒骂声、抱怨声、带着恐惧的议论声,汇成一股压抑的浊流,在湿冷的空气中涌动。
一张张麻木或激愤的脸上,写满了对这轻飘飘“废纸”的刻骨不信任。
伙计脸色煞白,抱着空空的藤筐,在无数道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中,狼狈地挤出人群,逃也似的消失在雨幕深处。——
三天后,城主府花厅。
香炉里逸出的沉水香,丝丝缕缕,也化不开厅中那剑拔**张的凝重。
临渊最大的几家外地商人几乎倾巢而出,个个面沉如水。
为首的赵老板,一身锦缎袍子,肚子腆着,此刻却没了平日的倨傲,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强挤出的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
“沈夫人,”赵老板搓着手,声音放得又软又低,“咱们……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规矩,我们都懂。”
他朝厅外努了努嘴,几个精壮的伙计吭哧吭哧抬进来十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盖子一掀,黄澄澄的铜钱堆得冒尖,在厅内明亮的烛火下泛着陈旧却令人心安的光泽。
“您看,现钱,十足十的现钱!都是上好的官铸铜钱!一分不少!就按老规矩,您把那家的商品批给我们,成不?外头货运马车,可都城北等着呢!”
他身后那些商人也纷纷点头哈腰,附和声一片,目光紧紧锁在沈幼娘身上,带着焦
灼的期盼。
自从临渊宝钞推行之后,他们并不信任,所有就并未去兑换。一个担心会上当受骗,另一个,接受能力不强。
再个,他们也是商人,深知宝钞若是真的推行成功,他们……可能就要被人掐脖子了。
毕竟,宝钞可是临渊城自己生产的。想怎么样,都得人家说了算。
因此,他们想抵制,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是找上城主府,找上沈幼娘这个主事人。
沈幼娘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椅上,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只在裙裾和袖口处绣着疏落的几枝墨竹。
她正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银剪,修剪着青瓷瓶中一枝半开的秋菊。
纤细的手指稳定而灵巧,仿佛厅中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那堆耀眼的铜山,都不过是她眼前这枝花无关紧要的背景。
咔嚓。一片微黄的菊叶被利落地剪落,飘然坠地。
她这才缓缓抬起眼。那双眸子,平静得像秋日深潭,不起一丝波澜,目光淡淡扫过那十口刺眼的钱箱,最终落在赵老板那张堆满讨好的胖脸上。
“赵老板,她开口,声音不高,清泠如檐下滴落的雨珠,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府上的规矩,前几日已说得很明白。凡城主府产业,自今日起,只收‘临渊宝钞’。其他商品,自然也不例外。
沈幼娘自然知道对方的想法,虽然,她也可以将这些商人赶走。只在临渊城发行宝钞,或者是妥协,还是按照之前收取银钱。
毕竟,等宝钞发行时间久了,一旦深入人心,自然而然也将取代金银铜钱。
只不过,这样的话,时间跨度就会太久。苏渊的意思是尽快完全宝钞的统治地位。因此,不能拖!
她……也只能是用霸道的手段,强制推行了!
赵老板脸上的笑瞬间冻住了,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沈夫人!您……您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这宝钞……它……它……
他急得舌头打结,“它刚发出来,我们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宝钞?这铜钱可是实打实的……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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