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竹淡定自若地放开了影昭,后者也坐直了身体,低头看脚尖,不自在到莫罗都看得出来了。
“何事?”
一听他的语气,莫罗立马收起了好奇心,回禀说:“彭丞相邀您汇明酒楼一叙。”
先帝刚刚驾崩,天驰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便要如此张扬地约见自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别有居心,兰玉竹身处鹰伏都城的漩涡中心。看得更是比所有人都要清楚。
彭丞相打的主意,其实很简单,不过可惜的是,即便是上一世。兰玉竹也没有让他的算盘如意。
“备轿。”
莫罗走后,影昭也要重新回到影子里保护兰玉竹,只是退下前,他忍不住问:“主子,长公主那里您要如何处置?”
“怎么,你很关心她?”兰玉竹意味不明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主子这话有点酸呢?
影昭在试图琢磨他的意思,半天没说话,兰玉竹再次撩开唇:“逗你的,你和我一块儿去见丞相,好不好?”
还需要问他的意见吗?他肯定会无时无刻暗中保护主子的。他回答说“是”,同时点了点头。
“不要藏起来,跟我一起。”
影昭猛地看了过来:“主子——”
“昭儿,我昏迷的那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被扔在乱葬岗,无名无姓。”
“不会的,主子您不会——”影昭想要反驳,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自己也死了,死在了影昭的前面,所以才没办法给他下葬、立碑。
兰玉竹向他伸出手,他一时说不出话,把手搭了上去。“昭儿,我想明白了,虽然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我会改变自己,你保护我,我也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
影昭想哭,想说他才是属下,兰玉竹只要永远高高在上,被他护着就好了,如果主子都要反过来保护属下了,他未免也太无能了。
“好不好?”兰玉竹也没用其他理由接着解释,只是摇晃摇晃他的手,温柔地直视他的眼睛。
影昭用手背擦擦眼泪,重重地点了头,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只要主子高兴,他表现出什么样都行。
“好,那我们出发吧。”
汇明酒楼,原本座无虚席的三层楼阁现在空无一人,彭丞相包了酒楼一整天,和手下的人就坐在楼上靠窗的包间内,注视着街上人来人往,午时刚过,终于等到了他想见的人。
“快,下去把摄政王请上来。”
兰玉竹的车夫刚跳下马,酒楼里负责牵引客人马车的小厮就走过来接了缰绳,另一人则放下踏板,等车里的客人下来。
然而车帘掀开,出来的却是两个人,影昭抱着兰玉竹从另一边跳下了车,扭头冷漠地说:“把轮椅拿下来。”
小厮吓得头都不敢抬,连声应是,拿出轮椅,又撤了踏板,车夫牵走了马,影昭把兰玉竹放回轮椅上,推进了酒楼。
彭丞相在楼上目睹了一切,疑惑地问身边人:“摄政王旁边的人是谁?”
他的幕僚也很不解:“摄政王侍卫众多,但没有一个是这种气场的。”在得知先皇遗诏的那一刻,他们就立刻搜罗了兰玉竹生平的全部信息,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然而就是这样都还没有见过影昭。
“什么气场?”
“很难形容,很危险——”
“咚咚”,房门被敲响,彭蒙尘冲侍卫抬抬下巴,后者会意,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残疾不久的阴郁王爷,却没料到那人满面春风,眉间舒展,毫无颓相,难道情报有误?他并没有落下终身的腿疾?可看他双腿的样子,又不大像是装出来的。
“彭丞相,您在看本王的腿吗?”
眼前之人不过弱冠,和他父王年轻时的长相一模一样,却比那人更具攻击性,虽是笑着,眼中全无情感,结了厚厚一层冰,什么也看不清楚,兰家世代愚忠的基因似乎也没有继承在他身上。
彭丞相被他突然的开口说话惊了一下,补救道:“只是略表关心,贤侄近来可安好?”
当初兰玉竹的父王在朝供职时,彭蒙尘还只是廷尉,两人私交甚笃,甚至两家夫人一同怀孕时,他还主动提出给腹中胎儿们做了娃娃亲,只是后来他的父王得罪了先皇,他为明哲保身,便单方面解除了和兰家的联系,这才能保住自家并官至丞相。
没想到,都已经被贬至巴山楚水凄凉之地,先皇临终前还能想起他,并把他召了回来,进而又亲自封了他的摄政王,兰家居然时隔十多年就起死回生了。
彭蒙尘自知做了不义之事。怕兰玉竹对上一辈的事耿耿于怀,在朝堂中限制于他,这才拉下老脸来找他。
兰玉竹由影昭推着进来,在他旁边落定,背脊挺直,微笑着回道:“一切都好,牢丞相挂心。”
彭蒙尘也不知道他父王有没有把拿些尘封的恩恩怨怨告诉他,也不敢打草惊蛇,想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贤侄,看看你想吃些什么?这家的烩鲈鱼是城中一绝。”他把酒楼的菜谱推到了兰玉竹面前,颇有献殷勤的意味。
兰玉竹只虚虚地瞧了一眼,没有什么胃口:“不用了,丞相自己喜欢便好。”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想念影昭费时费力给他搜罗来的糕点,在车上了也吃了不少,可能是吃饱了,对这种太油腻的食物就没有食欲了。
眼见他与自己如此生分,彭蒙尘感觉拿捏不住他,心中着急起来:“贤侄,我和你父王——”
“丞相,往事不必再提,”兰玉竹抬起手制止他继续说,“父王未曾怪罪您,他说,那种情况下,您做的没有哪里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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