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域飞换了身半旧的青布长衫,肩上搭着块叠得整齐的素色绸缎
那是他特意从旧物箱里翻出的永国织锦,边缘还绣着极小的永国云纹,他打算以绸缎商的身份先打入归安坊之中,再做打算。
他背着小包袱走在归安坊的石板路上,目光扫过两侧的房屋。
土坯墙面上还留着永国特有的彩绘痕迹,只是大多斑驳褪色,街角的馄饨摊用的是永国样式的粗瓷碗,就连摊主吆喝的调子也带着几分永国乡音。
“婶婶,您瞧瞧这匹绸子,经纬密,色牢,给姑娘做件袄子正合适。”齐域飞停在一家布店前,笑着将绸缎递过去。
布店老板娘张婶捏着绸子摸了摸,眼神亮了亮,却又很快暗下去,压低声音道:“后生看着面生啊?是从南边来的?”
“是啊,走街串巷做些小买卖。”齐域飞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状似无意地问:“看这坊里的样子,倒像极了从前永国的城镇,您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了?”
张婶的手猛地一顿,连忙将绸缎推回来,摆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咱就知道现在是慕朝的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从前的事不敢提!”
说罢,竟直接转身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齐域飞望着紧闭的店门,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路他问了七八个人,要么像张婶这样避而不答,要么只说“当年只记得打仗,打完仗就搬到这儿了”。那些稍微有些体面的坊正、里正,更是见了他就绕道走。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打草惊蛇,惊扰慕朝的官员了。
眼看日头西斜,巷子里的人影渐渐少了,齐域飞收起包袱,准备先离开归安坊,改日再做打算。
刚走到坊门附近,手腕突然被人猛地拽住。
对方的力道沉得像铁,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劲儿,将他硬生生拖进了旁边的窄巷尾。
“谁?”齐域飞心头一紧,手悄悄摸向腰间。
抬眼却见拽他的是个穿粗布短打的中年男子,黝黑的脸上刻着几道深疤,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眼神却锐利得像鹰,正死死盯着他。
齐域飞记得他,当初在上锦的那些被他找上门斥责的永国旧臣,也是他们,向向岁安下了毒,他认可他们的忠心,却无法认可他们的行为。
中年男子的呼吸骤然变粗,眼神从警惕变成震惊,再到通红。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板路上发出闷响,双手死死攥着拳头。
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殿、殿下......老臣卫峥!”
齐域飞浑身一僵,拽着对方胳膊的手顿在半空。
这些潜伏在国都的永国旧臣,为了“复国立太子”,竟暗中对向岁安下毒,还想借向岁安牵制他。
被他撞破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们“以忠义为名行卑劣之事”,最后强令他们离开上锦,不许再插手朝堂纷争。
而卫峥,正是当时站在最前列、眼神最倔强的那个。
“你不怪我当初让你们离开上锦?”齐域飞的声音有些发哑。
当初他逼那些旧臣离开,既是怕他们再行激进之事惹来杀身之祸,也是不想自己被“复国”的枷锁捆住,可此刻见卫峥跪在面前,他忽然有些不确定,那份决绝是否真的对。
卫峥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却眼神坚定,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老臣怎会怪殿下!”
“殿下当初让我们离开,是怕我们一时冲动丢了性命,更是不想我们被仇恨蒙了眼,老臣在归安坊,日日都在想,殿下定是在暗中追查灭国真相,从未放弃过我们这些旧民!”
齐域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伸手将卫峥扶起:“我确实没放弃。只是归安坊的旧民要么不知皇室旧事,要么缄口不言,我查了多日,竟没半点头绪。”
“殿下,有头绪的!”卫峥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
“我们这些旧臣回到归安坊后,也没停下追查,秦老,当年永国国库的主事老账房,他手里有东西,或许能帮殿下查明真相!”
——
庙内蛛网遍布,香炉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唯有角落的草堆前,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秦老账房。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落在齐域飞的时候,忽然亮了起来,挣扎着要起身,却因年迈踉跄了一下。
“秦老!”卫峥快步上前扶住他。
秦老颤巍巍地伸出手,枯瘦的指尖轻轻触碰齐域飞的玉佩,泪水瞬间涌出:“太、太子殿下,老奴总算等到您了!”
齐域飞心中涌现出了几分愧疚,他不认得他们,但是他们似乎都认得他。
卫峥和秦老寒暄了几句后,在聊了一会儿后,齐域飞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当初慕朝和永国侍者交谈的事情。
忽然,秦老转身从草堆下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本泛黄发脆的账册,封面上“永国国库物资转运册”几个字早已模糊。
秦老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手指因激动不停颤抖:“殿下您看,灭国前三个月,每月初三,徐来的亲信徐忠,都会来国库运十箱‘鎏金器皿’!可老奴记得清清楚楚,那根本不是什么鎏金器皿,是永国储备的军粮和兵器!而且这里——”
他指着账页角落一个淡红色的印记:“这是徐来的‘徐’字私印,每次运货都要盖这个印才放行!”
“完整的账册呢?”齐域飞凑过去,目光死死盯着那页账册,心脏狂跳。
徐来!慕朝现在右丞相,三皇子的祖父。现如今风光无限,甚至时不时地与才刚刚被立的太子对上。
卫峥在一旁补充,声音带着咬牙的恨意:“完整账册被徐来搜走了,藏在他徐府的‘暗金阁’里!当年老臣在上锦时,想悄悄调查上锦的官员,看看谁和徐来有勾结,可处处受限,还没查到关键就被殿下您叫回了归安坊。”
“更可恨的是,归安坊这半年来,每月都有旧臣旧民‘失踪’,我们派人去查,最后只找到些带血的衣物,多半是被徐来的人灭口了,就是怕我们查出什么!”
齐域飞攥着账册的指尖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看着账册上模糊的字迹,听着卫峥咬牙切齿的话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永国灭国,竟真的有其他人在背后搞鬼!
那些失踪的旧民,那些被掩盖的物资,都是徐来的罪证!
秦老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又道:“殿下,徐来心狠手辣,暗金阁守卫森严,您千万不要冲动,我们这些老骨头,还等着殿下查明真相,还永国一个清白!”
齐域飞深吸一口气,将账册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目光扫过卫峥和秦老满是期盼的脸,缓缓开口:“我会的。徐来欠永国的,欠所有旧民的,我定会让他一一还回来。”
——
“......一一还回来。”
在阁主没有丝毫感情地像念文章一样,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给苻瑾瑶念了一遍从归安坊传回来的密信后。
苻瑾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啦?”
“嗯。”阁主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她有点干的喉咙。
苻瑾瑶再次叹了一口气:“唉。”终于结束了,阁主念得毫无感情,听得她是实在无奈。
毕竟,既不能加速,也不能暂停。
苻瑾瑶指尖轻点着案上皱巴巴的密信边角,眉峰还拧着,语气里满是不真切:“这是不是太顺利了?齐域飞刚去归安坊没几日,就撞上卫峥,还拿到了账册,哪有这么巧的?”
其中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陷进吗?
阁主放下茶盏,指腹擦了擦杯沿的水渍,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你还想要什么跌宕起伏?难不成要让徐来派人追杀,再让齐域飞跳崖遇个懂易容的高人?”
“可这种查旧案、揪权臣的事,不应该各种迷雾重重吗?比如线索刚摸到就断了,还得防着身边有内鬼倒打一耙?”苻瑾瑶抬手比划了个“九曲十八弯”的手势,像在复述话本子里的离奇情节。
阁主嗤笑一声,往她面前推了碟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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