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苻瑾瑶还是要从轻松一点的这个这里下手。
所以,当沈清沅“意外”地和苻瑾瑶一同在一座亭子下面避雨的时候,她显然还没有明白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发生成这个样子。
“扶桑郡主,您请。”沈清沅忐忑地面前的茶推给苻瑾瑶。
苻瑾瑶看着面前扶着些许泡沫的茶没有说话,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沈清沅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对方试探地再次开口:“是有什么不对的吗?郡主。”
苻瑾瑶却冷不丁地开口道:“这是茶,还是酒?”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惊得沈清沅直接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您在说什么呀,自然是茶呀。”
“之前的故事,似乎我在宴会上并没有说完。”苻瑾瑶微微垂下了眼眸,嘴角却勾起了一些:“去年李御史家出的事还有后续。”
苻瑾瑶却不管她的沉默,自顾自往下说:“那香本是李御史的妾室寻来的,想悄悄让正室‘失仪’,好夺了主母的位置。”
“可她没算准用量,那禁香里掺的‘醉春藤’多了三倍,正室夜里燃着香睡下,第二日就没了气,舌头乌紫,胸口发闷,太医查了半天才从香炉灰里查出端倪。”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清沅,目光像淬了冰:“陛下为何怒?怒的是用阴私手段害人,更怒的是牵连了人命。你说,这个后续故事,怎么样?”
沈清沅猛地闭了闭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再睁开时眼底已满是慌乱,却仍强撑着开口:“我不明白郡主为何要同我讲这些,不过是别家的旧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苻瑾瑶轻笑一声,冰冷的手指突然覆上沈清沅的手背,那温度让沈清沅像触电般想缩回手,却被苻瑾瑶死死按住。
“你如何会觉得无关?你寻来宫禁的熏香,引向岁安去偏殿,不就是在追着李御史家妾室的脚步走吗?只不过你运气好,用量少了些,又被我撞破,才没闹出人命罢了。”
“轰”的一声,沈清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猛地抬头瞪向苻瑾瑶,眼底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亭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砸在亭柱上发出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她摇摇欲坠的镇定。
她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那些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竟被苻瑾瑶看得清清楚楚。
慌乱过后,一股愤懑涌上心头,她用力甩开苻瑾瑶的手,声音带着颤抖却又满是不甘:“您为何非要插手这件事!向岁安的婚事、皇后与婉妃的算计,都与您无关!您明明是局外人,何苦要揪着我不放?”
茶水打翻的狼藉还在亭中,湿冷的风卷着她的话音散开,沈清沅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泛起红丝。
如果不是家中看怀王似乎真的对自己完全无意,便想着将自己嫁给那个纨绔子弟,作为家族联姻,自己又何必急切地向家中展示,自己的价值并非只能拿来联姻。
而向岁安本就是自己准备好向家族的献礼,如今却功亏一篑了。
沈清沅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狠意:“所以呢?您现在要怎么样?拿着这些事去陛下面前揭发我?”
她抬眼看向苻瑾瑶,眼底红丝更甚,语气里满是怨怼的威胁:“您尽管去!我沈清沅既然敢做,就不怕认!”真把她逼急了,她就算拉着整个右相家一起下水也无妨。
毕竟,这是沈家欠她的,就当。
苻瑾瑶闻言,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衣袖上的雨珠,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我不会这样做。”这人怎么说的一派正气?她不是拿的反派剧本吗?台词背错了吧?
当然,这个是针对于沈清沅让苻瑾瑶格外关注的敢做敢认的那一句。
见沈清沅面露错愕,苻瑾瑶又补充道:“直接揭发你,于我而言没有半分好处,平白树敌太多,不划算。”反而会让右相记恨,让婉妃生疑。
她的坦诚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反而让沈清沅的威胁落了空。
苻瑾瑶往前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我会让你永远滚出上锦,这是在你还安分的情况下的决定。”
“我还应该感恩戴德吗?”沈清沅猛地站起身,语气里满是讽刺的颤抖:“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我若是现在就回府,把你今日的话全告诉右相祖父,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管吗?”
苻瑾瑶忽然笑了,眉眼弯弯,眼底却没半分暖意:“你尽管去说。”
她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果你想让你的父亲从倒冠落佩变成获罪之身的话,你尽可能地可以试试。”
沈清沅的身子猛地晃了晃,脸色瞬间从绯红褪成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她死死盯着苻瑾瑶,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对方不仅查了她的事,或许,连整个右相府都握在手里!
“你......你又为何要同我说这些?”沈清沅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连攥着帕子的手都开始发抖。
苻瑾瑶直起身,理了理衣襟,语气重新变得淡漠:“因为这是你自己做的事情。”
她看着沈清沅眼底的绝望,一字一句道:“做了恶事,就该承担后果;想借着旁人的命运往上爬,就该知道,你会失去什么。”
“让你离开京城,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求而不得的一切都成泡影,让你在偏远之地慢慢熬日子,这才是对你最狠的惩罚,不是吗?”
话音刚落,亭外的雨忽然停了。天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苻瑾瑶的衣摆上,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她不再看沈清沅,转身施施然走出亭子,裙摆扫过亭中积水,留下浅浅的水痕。
沈清沅僵在原地,直到苻瑾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掌心。帕子被攥得皱成一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上面晕开深色的痕迹,混着掌心的刺痛。
她的处境,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沈清沅到底是在哭要离开上锦,还是,在哭终于要离开上锦了。
这不是苻瑾瑶关心的事情。
——
鸾凤宫。
周皇后坐在铺着紫貂绒垫的宝座上,指尖捏着一方绣着鸾鸟的锦帕。
她目光落在萧澈身上,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近来东宫事务繁杂,你身子可还撑得住?昨儿听内侍说,你又熬夜批奏折了。”
萧澈立在殿中,玄色太子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多余神情,只淡淡颔首:“劳姨母挂心,儿臣无碍。东宫有属官辅佐,事务尚算顺遂。”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应了关心,又没留出半分可深聊的余地。
自他被立为太子,不应该说是,从最开始到现在,她与这位姨母之间,便总隔着层若有似无的距离,关乎政事与私密,从不多言。
周皇后指尖轻轻摩挲着帕子,似早习惯了他的疏离,却还是话锋一转,切入正题:“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就二十有二,你祖父前些日子还同本宫提,说该替你考虑婚事了。”
她抬眼看向萧澈,目光里带着不容回避的急切:“如今朝堂局势你也清楚,怀王有右相撑着,声势日渐起来。你若能争取到左相......”
萧澈眉梢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抗拒,却还是耐着性子听着。
“本宫知道,你不愿娶母家势力太强的女子做正妃,怕落人口实。”周皇后放缓了语气,像是在体谅他:“可侧妃总无妨。左相的二女儿向岁安,虽说性子软了些,模样却是周正的,家世又能给你助力。做个侧妃,既不算委屈她,也能拉拢左相,一举两得。”
“姨母。”萧澈终于开口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如今儿臣刚立为太子,陛下最忌皇子私下拉帮结派。这般急切联姻,反而会让陛下不喜。况且,东宫尚有诸多事务待理,婚事并非眼下首要之事。”
这到底是真的,但是这话到底有没有萧澈的其他心思,就未尝可知了。
说罢,萧澈回忆了一下,补充道:“而且,向二小姐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无意棒打鸳鸯。”
周皇后脸色微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泛白:“本宫没有孩子,你是我在这宫里唯一的依仗。我做这些,难道会害你?左相在文官里声望不低,若能拉拢过来,你往后的路会好走太多。”
“再者,向姑娘纵有心中所爱,那又如何?”她语气里多了几分现实的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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