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被带至长春殿正殿时,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走路时双腿都还在轻轻颤抖。
宫里四处金碧辉煌,曾经她亦曾来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她心中满是即将得以接近仇敌,嫁给仇敌的痛快和野心……如今再度看见这般璀璨夺目的陈设,她却心中种种情绪揉杂在一处,令她呼吸也不免急促起来。
“娘娘,窦夫人想要亲自向您谢恩。”
只见前方正殿高阶之上,身着明黄衫衣的皇后倚于玉榻之侧,如云鬓发高束,两鬓金钗半垂,眉间朱砂如一点寒星,端的是雍容华贵,灿如牡丹。
“哦?”
皇后闻言,朱唇轻抿,却是和缓一笑,“雪地冰寒,窦夫人又怀有身孕,这便醒了么?快请坐吧。”
林栩随着身侧的宫人缓步上前,正要弯身行礼,皇后轻抬玉指:
“哎,你既是有身子的人了,便无需多礼。”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轻手轻脚地为她搬来一张椅子,又上了一壶清茶。
林栩低头不言,皇后以为她心中局促,便柔声笑道:
“窦夫人也不必在本宫面前多礼。你不惜冒着危险为坤柔郡主请愿,怀有身孕却还跪雪至诚,如此忠肝义胆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昱。谁能想到如此大义,竟皆出自一介弱女子,倒令本宫佩服得很。”
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林栩这才发现方才自己整颗心都惦记着皇后,全然没有注意到偏座之上,还有一位美妇人身着素衣,半卧着身子靠着椅背,已是面无血色。
如此疲惫不堪的面容,谁能认得出这竟是平素一贯权势滔天,昔日更是有“一颦一笑艳绝大昱,满城棠花尽失颜色”之称的长公主!
林栩慌忙便要起身请安,长公主拿着帕子掩了掩口,示意她停下,一双凤眸眼底满是怅然。
如今廖珚失了音讯,最焦急之人莫过于她的母亲,只见长公主丝毫未施粉黛,只着一袭淡银素衫,肌肤苍白胜雪,淡淡地轻咳几声,满是病容。
自坤柔郡主南伐一战失踪之日起,她便卸了金饰、绝了绮妆,整个人更是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五年。
她静静地看着林栩纤弱却倔强的身影,便有一瞬时的失神。这便是坤柔心中最要好,最记挂的女子么?
长公主打量她的眉目一滞,缓缓停留在林栩右手上那枚反射着殿内金光的宝石之上。
晔儿竟舍得将这枚戒指都给了她……
从前自己便是担心晔儿走了自己的老路,这才总是以威仪压她,迫使她远离朝政,远离军事,可一切又如何呢?还不是从未按照她的意愿发展……甚至,到了如今这般两败俱伤的地步。
她心中,又怎是一个懊悔了得!如果当初,自己能对晔儿再柔和一些,再好好与她说明前路不易,或许晔儿也不会如此想要建功立业,急于做出一番功绩来证明自己……
长公主压下心头酸楚,手中锦帕又按下一阵咳嗽,双眸失神般喃喃:
“好孩子,上前些。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林栩看着如今眼前与从前全然不同的长公主,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她静默地站起身来,缓缓向殿前走去。殿内铺着一层厚实无比的丝绒地毯,静的听不见一声脚步声。
她终于站定在长公主身前。林栩弯身一福,声音清冷却透着悲恸。
“长公主殿下,臣妇明白您的悲痛……郡主会平安归来的。”
面前形容憔悴的妇人哀叹一声,却伸手缓缓拂上她的肩头,指骨冰凉。
“你肯为她如此,一片诚心,苍天可鉴。怪不得晔儿这般喜欢你……”
长公主的声音无比哀凉,满是疲倦,双眼却早已干涸,她一字一句道:
“若是晔儿回不来,你便来本宫膝下,做本宫的义女可好?”
殿中俱是一静,连几点香灰都恰在此刻轻轻堕于玉盘之上,皇后抿了唇角,安抚道:
“皇姐这是心中悲痛过度了,晔儿一定会无事的……”
林栩已是满心惶恐,她不知该如何拒绝,正待开口,却见长公主冰冷的手拂上她的脸颊,又一路向上,停留在她的眉骨处,不待她想好拒绝的言辞,长公主便道:
“好孩子,你可愿意?”
林栩慌忙垂下眼帘,为廖珚做这一切,她绝没有半点其他的私心,也无意于在如此悲痛之际攀附上长公主这根高枝,眼下自然是寻找到坤柔最为重要。
她张了张口,却感受到眉心那阵寒凉,令她心神轻颤。
那是一双悲痛欲绝的眼眸。她又如何能在此时,拒绝这位刚刚失了孩子的母亲?
她在心底轻叹一口气,缓缓俯下身子,恭敬道:“臣妇……不敢违命。”
殿内静了半晌,许是她一时恍惚,林栩分明感受到皇后的身子微微一颤,良久又恢复到一贯的温婉模样,柔声叹道,“如此,便要恭喜皇姐喜得义女了。”
话音甫落,便见长春殿内一众宫人皆低头齐声道:“恭喜长公主殿下喜得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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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殿檐下,落雪未停,檐瓦上覆着一层薄霜,廊下则结成数个无比锋利的冰柱。
窦言洵站在殿前,满脸焦急地踱着步子,一向高大的身影几乎要被风雪压倒在地,他眼底的痛苦和焦虑满得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窦大人,请您稍安勿躁……”
而殿外守候的宫人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令他额前青筋一片暴起。
本以为当皇帝当着那一道口谕之时,一切便都结束了,可谁能想到,他不过一时失神,栩栩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踪影!
等他发现之后,满是惊慌,更不知该如何去好,还是窦怀生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道,“被陛下的人带走了。”
他闻言更是害怕,只觉得双腿都瞬时失了力气,却见窦怀生面色暗沉,冷冷道,“切记,不可冲动!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窦言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过早朝,又推测出林栩应该尚且无事,却危在旦夕的。他满心懊悔,几乎痛苦到不能呼吸,还是身穿胄甲的段锦儒看出了他的慌乱,趁乱走了过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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