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准备,但当林栩听完栀芫所说之后,还是半晌都未曾开口。
栀芫做事一向稳重,此事又陆续查了数月,手上已有不少证据,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包好的手帕递了过来。林栩摊开一开,却见柔软洁净的手帕内,赫然是一块月牙状,泛着精光、无比锋利的铁片!
她将那一小块铁片拿在手中,触手冰凉,脑海中却有如刀光剑影闪过,瞬时整颗心便猛地一沉。
“……周家做事缜密,又戒备森严,奴婢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得这其中猫腻。那些周家名下的店铺,表面上送入宫的是上等的云锦、江绸等御贡,实则箱底却另有玄机。”
林栩缓缓握紧了手心。
她倒吸一口凉气,“是兵器。”
饶是她已经察觉周家的势力绝非普通的富贵皇商如此简单,一时间却也难以接受。
私自运送兵器入禁宫,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林栩闭了闭眼睛,努力搜寻着记忆里前世关于周家和周惟衎的种种……她前世和他那般相爱,如何竟如此愚笨,竟然一次都不曾发觉周家这些私底下做的勾当!
她又低头细细看了手里的那块半月形铁片,只见其通体乌青,不过拇指宽窄,边缘却有经火烘打过留下的乌黑印记,似是从某物之中断裂下的残片。
她年少顽劣,在外祖家小住时,和几位表兄打成一片,日日和那些刀枪铁器打交道,后来又跟着粱徵元学了射箭之术,对制箭也算得上熟悉,不过一眼便看出这铁片必定精良炮制而来,又像是什么复杂机关上掉落下的碎片。
前世里,周惟衎是周家这一代最为出众的孙辈,颇受周老太太喜爱,更是早早便力压其二伯,成为周家新的掌家人。他手底下近乎掌管着周家所有的丝织铺面、绣庄,自是旁人艳羡不来的,足以支撑之后几代的财富。
饶是终日事务缠身,那时他也从未露出过一点焦急神色,总是云淡风轻地,将所有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成为人人口中称赞不绝的周二爷。
彼时林栩玩心甚重,名声又最为差劲,旁人看了总是厌弃她,便是连一向好脾气的父亲也在屡次失望后,对她再不抱任何希望。
唯有周惟衎,也只有周惟衎,总是由着她做自己。
她曾在打碎了宾客送来的一套官窑厚礼后,被父亲一怒之下罚了禁足,她便悄悄爬上林府后花园的大树溜出府去找他。那时他便候在墙外,仰着头看她。若是旁人早便要大呼小叫她不懂礼法了,他却神色颇为紧张地张开双臂,只是担心她的安危。生怕自己接不住她而已。
那些所谓闺阁女子需要精通的世俗礼教,她学不会,也不在乎,而他也从来都不在意,仿佛只有她每日开开心心做自己,他看到她一脸纯真,无忧无虑的模样便觉得极为满足了。
那时,沐京的贵女皆为一睹周惟衎真容而抢破了头。他去哪家店铺,哪条巷子巡查,往往便有贵女们一溜烟儿地藏在角落里只为离他更近一些。
而他便总是似清风般雅致,整个人毫无半点市侩商贾之气,反而连翻飞的衣襟都沾染着淡然的香气。
那般高洁,那般玉润冰清……不仅是彼时嫉恨自己的那些贵女,便是林栩自己,都曾无数次觉得她根本便配不上他。
人人都道周惟衎一身清贵,唯独眼神欠佳。
林栩亦曾在受了欺辱,百口莫辩之后,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哭着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便如此差劲。
还记得,那时周惟衎温柔的嗓音自她的发顶传来,“……栩儿,何须在意旁人的目光呢?你只需要无忧无虑的做自己便好。无论怎样,我都只心悦你一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守着你……你不要怕。”
他让她不要怕。她便也真正放下心来。
然而便是这样文雅如风的翩翩贵公子,背地里却瞒天过海,密谋着这样的事。
周家自周老太太上了年纪之后,周惟衎作为大家族的唯一掌权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一批批送入宫中,名为丝织的御贡士则暗有玄机。毕竟稍有不慎,便是周家数代累积的财富以及全族性命皆尽葬送的惨烈代价。
他却还是这般做了。为什么?
原来她不仅上辈子害了他,更是从未真正的看清过他。
林栩再度睁开双眼,只觉得连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酸涩无比:
“……可查清了这些东西,都送到宫中哪里去?”
尽管之前便暗暗生了揣测,知道周惟衎背后倘若有人,那背景也绝不会低了去。但真的问出口的那一瞬,她还是顿觉艰难。
只见栀芫神情郑重,缓缓点了点头。
沐京北街本就数城内最为繁华之地,车水马龙,芫草居又常和驿站,拉货车的马夫等往来,因而消息更为便利。
栀芫深知此事重大,并不敢声张,又买通了周家才告老放出来的一个老嬷嬷。反复查证几次后,才得知这些掺了异物的货,送进宫中已有数月之久,便是自长林门驶入,先去少府监,再自西向东经过兴庆宫等宫殿,最后才由内官送入禁中。
只不过,周家已是鼎鼎大名的皇商,少府监自然不会细看,如此,这批货物的率先经过之地,便最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脚……
见她眼中的疑惑渐渐散去,只余惊异之色,栀芫亦随之点了点头。
“不错,正是如今的东宫。”
此事到底非同小可,一时间众人都变了神色。
林栩暗自平定心神之后,便忙吩咐今日殿内伺候的诸人一概不许声张。好在都是跟了她许久的亲近之人,亦都各个懂得分寸,很快便各自悄然退下了。
…………
饶是如此,一旦知晓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她也夜间睡得极不安稳。
窦言洵如今新近入了御史台,白日里十分忙碌,单是忙着交接报道诸事便四处奔波,待回来时已是很晚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陪着她时间甚少,她又有了身子不舒服所致,即便是在睡梦中,仍伸出小臂将她轻轻地揽在怀中。又怕压着她,即便睡着了,整个人的身子也向一边曲着,十分僵硬而不舒服。
他以为她身子不爽,便又轻轻地安抚她尚还平坦的小腹,不知怎么,却听见黑暗中身前人低低的呢喃声响起:
“怎么会……怎么会……”
窦言洵睡眠一向极浅,两人间也一直是她先睡着,原先刚嫁给他时,林栩也曾时常说些梦话,却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他心疼地抚了抚她被冷汗濡湿的发丝,微微叹了口气,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
却听见林栩又低声道:
“周惟衎……你怎么能……”
他伸出去的手忽然便僵滞在半空中。
林栩却显然尚在睡梦之中,睡得亦不安稳,指尖轻轻地攥着被角,声音极低,从来清冷而孤寂的嗓音却平添了几丝软糯,嘴里呢喃的却尽是怅惋和不甘的情绪。
他停了半晌,忽然很懊恼自己怎么偏偏便醒了。偏偏又听见了她梦中低语。一时间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猝然堆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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