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禾边就出门去茅草屋,这样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人。
他以前出门早是为了生计。
现在出门早也是为了生计。
反正就是拼了一口气活。谁怕谁。大不了,他把田家村的丑事脏事全抖出去,再一把火烧了,让这个村子成为十里八村的笑话。
禾边如此想着,心底刚升起的那点害怕忐忑被仇恨压了下去。
戾气上涌,他又觉得胸口闷,呼吸像刀片刮心口,难受得很。
于是不想这些,只想等会儿怎么说服那傻子,给他帮忙。
他也不知道那傻子能不能听懂人话,受不受控制。
还得想好怎么说,不刺激傻子打自己。
要是被傻子一巴掌拍死,他这辈子可又成一个笑话了。
禾边一路在打腹稿,没一会儿就来到茅草屋黑黢黢的门口,嘴角微动犹豫片刻,不知道怎么喊人。
总不能喊傻子吧。
喂喂喂的,好像也不礼貌。
于是他推开草帘子半掩的门。
死寂中,数只苍蝇嗡嗡做乱,急切又跌跌撞撞往他耳眼口鼻里钻。随之而来,是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熏得他几欲作呕。
禾边慌忙撤出脑袋,朝门口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又才把脑袋探进腌臜屋里。
阴暗半开的逼仄草屋里,不仅潮湿闷热发霉,还有一股汗臭和尿骚味。
真臭啊,难怪苍蝇都想逃。
禾边来不及嘀咕就看到,阴暗的墙角蜷缩的一大堆身影。
披头散发,满脑袋混着泥灰和草屑,脸也看不清,满是胡子拉碴的。
破布烂衣,遮不住骨瘦的肩膀膝盖,苍蝇在上面做窝。
好似遗弃在角落的尸体。
禾边吓得一跳,脚尖下意识朝外。但很快朝前走几步,小心蹲下。逆光不清里,他轻轻剥开覆面的脏发,手指探向了口鼻间。
怎么会……
禾边悬而未决的心跳跟着他一屁股重重坠地。
怎么会死了?
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前世这个恩人后面还出村子了,他只能在村口望着远去越来越模糊的人影。
怎么现在就死了?
禾边虽然怨恨养母一家,但自从重生后,心里也惦记着恩人。就好像抓住最后一丝善意光明,抓住自己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连接。
现在,在这个臭烘烘阴湿的茅草屋里,一点希冀期待又破没了。
禾边抬手擦了擦眼角,压下绝望、孤寂、自我厌弃的杂念,深吸一口气,要给恩人收尸,这也算报恩了。
尸体已经微僵,破布碎片裹着腌臜难闻的泥水,露出的膝盖骨消瘦突兀得像锄头尖儿,小腿瘦成了皮包骨。
前世恩人给他缝合换了干净衣裳,于是禾边跑回家,偷偷翻出养父的衣裳,又找了木盆和巾布端进茅草屋。
准备好东西后,禾边跪下来给恩人擦脸。湿润的巾帕从粗糙的脸上带出一层厚厚的污垢时,那双紧闭耷拉着的眼皮下,眼珠子动了动。
禾边只以为眼花,但很快那睫毛也颤了。
禾边惊怔呆滞。
石雕一般屏住了呼吸。
清亮的眼瞳逐渐睁大,眼底紧紧映着那缓缓睁开的双眼。
那双眼睛,眼皮似刀锋,眼瞳黝黑像墨汁,眼神冷漠冰冷刺骨,那审视危险得令他后背发凉,仅仅四目一对,禾边吓得手脚冰凉,直立跪地的腰都瘫软坐屁股上了。
很快,那双眼里充满了茫然。
死寂中,男人肚子传来的一声“咕——”救了禾边。
脑子一片空白的禾边脱口而出道,“你是诈尸,还是重生了?”
男人眼珠子微转看向面前这个小孩子,身高不过一米五六,体重约莫六七十斤,黑黑的,脸颊消瘦得过分,显得眼睛大,看人不敢正视,视线闪躲显得呆呆的好欺负。
好像一只流浪漂泊的暹罗猫。
“我叫昼起,应该是穿越了。”
禾边呆呆的盯着,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男人嗓子粗粝低沉,干哑得像是含着沙子张合。
可那双眼睛禾边说不上来,比天上的老鹰还敏锐凶厉,比冬天的冰钩子还冷淡。明明一个临死破烂傻子,却好像俯瞰这个天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禾边被盯着不自觉心跳如鼓,压下逃窜的冲动,他道,“那你还记得你家在哪,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星际末世的超型战斗机器人,意外觉醒精神力生出人的意识,不甘成为人类权力的刽子手,屠杀了一圈皇室贵族后,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第一次开口说话,有些滞涩,倒是像念说明书一般。
绷着头皮听得十分认真的禾边:……
这是一个很奇怪、有癔症的傻子。
但好在能听交流,听得懂人话。
禾边又上下打量傻子,瞧他虽然高大,就坐墙角都像是一座山,但实在是破烂瘦得很,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打人。
但是……禾边也没其他帮手了,有也比没有的好。
禾边没了害怕,和傻子打交道语气很随意,带着刻意的指使意味,“那你现在没地方去,你可以帮我做事,我给你提供吃的和住的。”
昼起这副躯体破败孱弱,虽然精神力不足星际两成,还是未觉醒状态,但是在这个古原始社会足够了。
而这个世上空气里没有能量波动,想要激活精神力,只能靠大量食物补充了。
禾边见昼起思索,还道,“也不要你做事情,就是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帮忙撑场子。你不是说你是什么很厉害的,都能杀皇室贵族的,对付一个老百姓,你还怕什么。”
“好。”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很聪明的,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吧。”
男人没理他。
强撑镇定的禾边没得到回应,下意识有些手足无措。
他仰着下巴望着高高的男人穿到一半的衣裳,脑袋千头万绪懵懵的,自觉自己和这角落里无人在意的灰尘一样,便出门在门口蹲着了。
昼起一边穿衣裳一边整理原身的记忆,便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工蜂家庭,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重活一世,那就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昼起刚整理好思绪,就听见门口有细微的啜泣声。
昼起不由地顺着门口向外望去,这会儿夕阳余晖漫天,远山起伏着柔和翠绿的轮廓,近边田野稻穗叶尖都染着柔和的光晕,一片朦胧不清里,槐树上知鸟叫着不停,初夏的农村傍晚显得世外桃源般宁静悠扬。
当人的感知力果然不错。
只门口这一团小黑影杵着不动,瞧着好像游离在外漂泊无依的游魂。眼神空洞洞的又可怜巴巴的,好像脚下一草一木,和煦的凉风,绚丽的晚霞都远远地抛弃了他。
这小孩子……原身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只偶尔有一两个画面,没看见人脸,只看到他压弯背上高高的柴火和装满猪草的背篓。
昼起道,“你说到做到,我自然也能做到。”
正埋头假哭的禾边一顿,余光偷偷扫了眼前长长的人影,原来这人吃软不吃硬。
禾边抱膝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疼得哗啦啦的流,他结结巴巴很是生疏道,“我自小无父无母,长大后又被欺负,我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有人愿意帮我。谢谢你……哥哥,你简直就是我做梦都想要的那种大哥哥,会保护我的大哥哥。”
昼起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
禾边脸不受控制臊了起来,目光闪烁,“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喊你哥哥的,只是我不认字,不知道你名字是哪两个字,怕喊错了。”
这小孩子一看平时就不擅长撒娇拍马屁。
他可从来没见过人类撒娇的时候,泪眼里满是仇恨戾气和算计的。
不过,能给一个尸体擦拭收拾的,倒是难得。
昼起道,“带路。”
禾边立马一喜,这傻子果然吃这一套。
禾边自觉摸透了傻子,直勾勾地打量男人,越看越满意。
甚至在对方看来时,他竟然也没觉得尴尬和害怕。
还跟打了胜仗似的,前所有未的轻松。
和傻子在一起,他不用想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对方才满意觉得他很不错;也不用竭力想怎么表现出自己有用能干,得到对方一声夸赞。
和他在一起,他可以舒展在家局促无处安放的手脚和情绪。
和他在一起,他仅仅就是他而已。
在这一瞬间,禾边明白了,别人为什么说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不是吗,他的可恨之处就是永远小心翼翼讨好别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还妄求这世上还有人真心爱护他。
他把美好的希冀,想得到的温暖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像个小乞丐到处乞讨……可他又有什么错呢,没人天生就会的,没人天生就聪明,他只不过是,做错了一次,蠢了一次。
这次,他不会错了。
禾边也想清楚了带傻子回去的后果。几乎孤注一掷,要和田家要和整个村子的流言蜚语对抗了。
流言是非吃人,可他不在乎了。
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倦鸟归巢收工回家的傍晚。
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一个个像是看见鬼似的,禾边对他们乖巧笑着打招呼,村民潦草敷衍点头,眼睛都直盯盯地望着高大的男人。
以前傻子总是弯腰驼背,瞧着和村里人差不多高。这下挺直肩膀,怎么像个巨人一样,他们可从没见过这么高的,都得撑着脑袋望着傻子了。
瞧禾边走在傻子前头,像个小娃娃似的。
可禾边不是小娃娃了,十六岁要订亲的大人了。
等禾边带着男人进了田家,原本疲惫不堪的村民,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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