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染画再睁眼时,已经是晚上了。
室内已无别人,门窗紧闭,外头雨似乎下大了许多,风声和着雨声噼啪作响。
光线昏暗,床铺柔软,染画在养伤的日子里养出了一身懒骨头,现在竟然不想起床,半个身子沉溺于柔软的被褥之中。
直到楼底下传来了大刀砍劈骨肉的声音。
染画精神一震:?
她睁开惺忪睡眼,揉了揉眼睛,从床铺上起身,背后黑袍上的破裂布料随之摇动,不经意戳到了染画的伤口。
染画“嘶”了一身,脱下黑袍,在羽毛中反复翻找,左摸右摸,拽出来了一条崭新的长裙。
是许多年前长绒送她的生辰礼,说是用天晶蚕丝所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还可随环境变色隐匿和穿着者心意变换样式。
不过因为染画本就有一件天晶蚕丝的黑袍,所以从没有机会穿过。
它经年不见天日,今天终于时来运转,等到了被穿上身的时候。
染画将长裙套上身,有火焰灼烧纹样的裙摆向下滑落,逐渐遮住了她的左腿上的秘密——正前方,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没有结痂,鲜红的血肉袒露在空气中,比后背伤口浓郁十倍的诅咒从伤口中溢出,如同一个黑色枷锁一般紧捁着大-腿。
这道细小的伤口远比她背后的伤更加致命。如果说,在段铭霜和长绒做的药膏的加持下,祛除背后的诅咒需要两个月,祛除它却至少需要三年以上。
不过只需再过几日,染画就有方法彻底祛除它。
她微微一笑,将裙摆抚平,推开门,向楼下走去。
连串的雨滴顺着檐角落下,大刀劈砍的声音在她到达门前消失,香味弥漫在整个一楼。
染画推开门,看见段铭霜站在铁锅前,拿着把菜刀站着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在她听不见的地方,系统正在对着段铭霜大叫:
【白芝麻你没撒匀!】
【不妨碍】
【汤是不是多熬了几息?】
【随便】
【灵米你多淘了一遍,蒸出来是不是会黏连,要不换一盆!】
【不】
段铭霜紧蹙着眉,神情不耐烦,【要不你从我脑子里滚出来做】。
【我还想呢!】系统继续大喊。
段铭霜闭了下眼,【我上次让你给你们总部说加禁言功能,你说了没?】
系统顿时语塞,【这个…呃】
它又不是傻子,这种限制自己的事怎么可能给总部上报。
【没说是吧】,段铭霜冷声,【不用你了,我找到了举报通道】
【什么?】系统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段铭霜懒得搭理它。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感谢染画,昨天他给她上药的时候,眼前突然弹出来个【检测到当前画面较为私密,是否屏蔽系统】,段铭霜选择屏蔽后,它又弹出【若系统违规解除屏蔽,可在右下角进行举报】。
还特地用了个红箭头指出了举报通道。
段铭霜当即冷笑:之前偶尔能听到系统幸灾乐祸它哪位同僚被举报了,如今总算轮到它了。
并在给染画上完药,确认她睡过去后,就毫不留情地举报了系统,并要求可以对系统进行禁言。
那时候系统正专注于它的菜谱,没有注意。
举报中心说明日给他答复,依照系统口中的同僚被举报的频率来看,总部对它们相当严格,绝对不会包庇。
突然得知噩耗的系统如遭雷劈,没了声息。
段铭霜心里满意,把炒好的糖醋排骨倒进盘子里,打算放到身后的四仙桌上。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染画靠在门上静静看着他。
“你醒了?”他将菜放好,语气冷淡,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要一起吃吗?”
按理说他现在已经与染画达成合作,他替她治病,她给他生命值,可系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逼着他一定要给染画做饭。
段铭霜虽然不愿,但到底曾同意过系统,也不好食言,便同意了,只当是最后一次。
如今饭菜已经做好,唯一的问题却依旧是——染画到底吃不吃饭?
“好啊,”染画展颜一笑,红裙摇曳,飘飘然地坐到了桌边,拿起了筷子。
下一秒,桌上的每道菜都仿佛被刀从中间切割开了般,一半完好无损,一半空无一物。
【啊?】系统也顾不上沮丧了,【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呀!】
在它的设想中,应该是段铭霜和染画相对而坐,两人谈笑风生,举酒对月,在无比温馨的氛围下,染画找到“家”的感觉,对段铭霜敞开心扉,好感度直升二十。
结果现在变成这样!它的好感度!它的业绩!
段铭霜倒是早有预料,毕竟染画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甚至觉得她虽然偶尔阴晴不定,但大多数时候脾气其实很好,吃饭还记得给自己剩一半。
“还不错,”染画拿出一条手绢擦嘴,“就是太少,还不够我塞牙缝。”
那你这牙缝还挺大的…段铭霜默默吐槽。
“你吃吧,吃完了去水榭找我。”染画给手绢施了个清洁术,抬眸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谈谈…你离不开我的事。”
“嗯。”段铭霜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系统:【我不是完成了任务指南?那个神秘奖励怎么还没发放】。
【可能延迟了?】系统也不确定,顿了一下哀求道,【求求你了,撤销举报吧,我以后一定老实闭嘴呜呜】
【别想了】
段铭霜无情拒绝,坐到了桌前,开始吃饭。
一炷香后,水榭。
染画还坐在清晨坐的位置,段铭霜撑着油纸伞缓缓走到水榭前。
他把伞收起,倚靠在立柱边,随后往染画身侧走去。
他脚下一滑。
染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挑眉看着他,没说什么,手上略微用力,让段铭霜坐到了她的身侧。
好熟悉的一幕,段铭霜干咳了两声,坐直了身子。
“你活下去的条件就是触碰到我?”她说得直白,一针见血。
“算是。”段铭霜点头。
“嗯。”染画若有所思,向后靠着栏杆,亲眼见过她伤口的段铭霜开始怀疑她没有痛觉。
上次从幻月山回来也是,血都快把浴池染成血池了,竟然还笑的出来。
“这样吧。”染画思索了一会儿,做了个决定,她打了个响指,段铭霜感觉身上轻松了一下,某种禁锢悄无声息地消失。
“你不用再当我的仆人,”染画说,“只需要帮我上药,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活下去…直到诅咒彻底祛除。”
“那诅咒祛除之后呢?”段铭霜皱眉,追问道。
“那就得看你…”染画笑容肆意,“还能拿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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