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里传来一声轻咳,沈清鸣不自在地看了小月一眼,“小月胡说,让慕姑娘见笑了。”
小月嘟嘟嘴,“我才没胡说,遇见公子时,你全身上下就剩了几个铜板,连打尖住店的银子都没有。”
沈清鸣笑着递过去一个药罐,“仔细洗药吧,今日这药精贵,你若再洗烂了,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李汐倚在门边静静瞧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沈清鸣回头看她,请她进屋,“站久了也不利身子恢复,慕姑娘还是要注意多休息。”
二人自桌前坐下,见桌上摆着自己昨日未解开的棋局,看了移动的几颗棋子,眼中一亮。“步步紧逼,环环相扣,一招一式间杀伐果断,却处处留有余地,却又不至自己落了下风。这局残棋,沈某研究半月也不得破,想不到今日被姑娘破解出来了。”
所谓从棋看人,只从这布棋的格局,便能看出一人的性子。沈清鸣性子温和,医者自有心,行棋也是招招手下留情。而李汐常年在阴谋诡计摸滚打爬,自然懂得如何谋划,虽是女儿家,却是霸气凌然。
她苦笑一声,从前三皇兄便笑自己的棋路虽然果断,可到底身为女孩子,少了一股该有的霸气。她淡淡一笑,谦逊的摇了摇头,“幼年家中兄长多爱下棋,经常寻些刁钻的棋谱出来为难,一来二去倒也懂些。”
沈清鸣轻轻的笑了两声,“左右无事,慕姑娘陪沈某对弈几局如何?”
“理应奉陪”
沈清鸣一笑,收拾了棋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汐也不推辞,执了黑子便直置棋盘正中。
沈清鸣紧随着落下,两人一来一往,落子的速度倒是越来越慢。
李汐又执了一子,看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半晌才重重的落下一子。
“沈公子医术了得,却不想棋艺也是如此高明。”
沈清鸣执了一白子细细摩擦着,眼看着棋局到也有些欣喜,倒是少有人将自己逼自现在这种局面了。棋逢对手,心里对李汐却也有些欣赏了。
“慕姑娘的棋路看着狠厉,实则处处留情,都说棋场如战场,这样下去,可要吃大亏的。”
搁下一子,笑意盎然的看着李汐。
“不过闲来打发时间,太过较真反而失了乐趣。”李汐也回以一笑,拿了一子在手里,观看着整个棋局。
到了沈清鸣出医的日子,因担心李汐一人在家,无人照顾,便带着她一道去了。
出了山,前头便是
一个平原,官道旁一个竹子搭建的凉亭里,坐了几个村民。
见到沈清鸣来,纷纷起身行礼。
沈清鸣还了一礼,便让李汐一旁歇着,与小月替村民看病。
李汐倚靠在柳树下,见沈清鸣脸上带着笑,对每个村民都十分认真。望闻问切后,开了药方给小月。
小月便按照药方,搭配好药,仔细嘱咐着每一个人。
一直忙活到了中午,村民才走完。
沈清鸣与小月都有些疲惫,在亭中乘凉。
李汐将随身带来的点心给二人送去,状似无意说道:“只听民间传言,有神医清莲,悬壶济世,深的人心。小女子瞧着,沈公子所作所为,也堪当清莲一词。”
话音才落,却听一旁的小月一口点心喷了出来,捧腹大笑。
“可是小女子哪里说错了?”李汐疑惑。
小月眉目一转,瞅了沈清鸣一眼,笑嘻嘻地问道:“不曾说错,只是慕姑娘觉得,我家公子与神医清莲,谁的医术更厉害些?”
李汐摇摇头,“小女子也是只闻其声,不曾有机会见识神医医术。”
小月又笑的神秘,沈清鸣塞了一块糕点进她的嘴里,“赶紧吃完,趁着天黑之前,可以赶回家。”
小月将点心咬了一口,一半拿着,瞧了瞧日头,愁眉道:“以往总的忙活两日,还不一定能忙完。如今官封了山,村民连病都不能看了。”
官兵封山?是幻樱他们在找自己吗?李汐往千牛镇的方向看看,也不知六皇叔的人离开千牛镇没有,伤既然好了,也该离开这里,若被那些人寻来,反而连累了两位恩人。
自有了离开的打算,李汐便日日注意着周围的地形,让小月将附近的路告诉自己。
小月滔滔不绝讲了半日,偏着头问她:“慕姑娘要离开?”
李汐笑了笑,“我的丫头没找到我,必定会担忧的,何况家中兄长病的太重,我若不尽早回去,只怕他又该闹腾了。”
“既然如此,姑娘如何不开口请公子为令兄看病?”小月道。
李汐苦笑,“沈公子志在此处,怎敢轻易叨扰?何况家兄的病实在罕见,非神医无救。”
小月眨了眨眼,迟疑了片刻,“我家公子,便是神医清莲。”
李汐一愣,手一抖,带翻了桌上的茶杯,“沈…沈公子便是神医……清莲?”李汐突然就想笑,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见小月郑重地点点头
,她晕开一抹笑意,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
小月打眼瞧着李汐,咬了咬牙,试探性问道:“看着姑娘举止不凡,定是出身富贵家中,长听人说,侯门无情,即便亲兄弟间,还有反目的。慕姑娘与令兄的关系,一定非常要好。”
李汐眼神一暗,小月说的本是不错,上头几个兄长,便只有三皇兄与六皇兄真心实意对待自己,其余几个皇兄,只怕此刻都还在诅咒着自己呢。
“多少人羡慕王侯富贵,却不知他们的无可奈何,若是可以,我倒宁愿与你们这般,乡野田间,潇洒自在。”
小月闭口不言。
夜凉如水,只剩一轮圆月孤零零的挂在半空之中,窗外的树影微晃,静谧的夜中忽的轻轻传来一声脆响。
却是有人轻轻的推开李汐的房门,轻手轻脚的入了房内,站在床前,看着依旧熟睡的女子,黑暗中的一双眼明亮而有神,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增援到,立诛!”心里却想着刚才信鸽送来的密信,没想到眼前这人真的是一国公主!
眼神微动,瞥了眼窗外清清凉凉的月光,一声叹息,替女子将被角掩好,又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李汐一觉睡到天命,听得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当是沈清鸣来了。她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与沈清鸣表明自己的心思。他淡薄名利,又深深厌恶侯门,皇宫那个地方,是比侯门还要可怖三分的所在,他会答应吗?
胡乱想着,敲门声起,门外传来沈清鸣温润的声音,“慕姑娘醒了吗?”
李汐回神,应了一声,将袍子套在身上,赶去开门。
她摔下崖来,衣袍早已经染血,小月的身子娇小,衣服也太小了。此刻她穿着沈清鸣的袍子,略显宽大,下摆拖在地上。
开了门,见沈清鸣脸色有些苍白,衣服上也多是污泥,李汐惊了一下,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沈公子这是?”
“你没事就好。”沈清鸣明显松了一口气,长长叹了一声,“姑娘这两日无事不要出门。”
不等李汐问话,沈清鸣便转而进了自己房间。
到底怎么了?今儿一早也不见小月,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就把自己拖起来了。
正想着,却见小月从自己房间出来,也是一脸的疲倦,“慕姑娘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被她提醒,李汐才觉身子软软的,后颈处有些发酸,“大概落枕了。”
“小月替姑娘揉揉罢。”小月
不由分说,拥着李汐进了屋,将她按着坐下,双手搭上李汐的肩膀,“姑娘可有请公子替令兄瞧病?”
李汐摇摇头,“还未开口,我瞧着沈公子今早很疲倦。”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吧。”小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昨夜睡得好的,怕只有李汐了。
李汐眯了眯眼,隐去眼中精光,搭上小月微凉的手,“你也去休息罢,我没事。”
小月愣了一下,点点头,收起的掌心中,隐了两枚明晃晃的银针。她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屋子,在檐下咬咬牙,不甘心地瞧了瞧关上的房门,回了自己房间。
而在转角处,一角雪白的衣袂飘飞,隐去不见。
犹豫许久,李汐终于敲开了沈清鸣的房门。
“慕姑娘身子又不适了?”见李汐神色沉重,沈清鸣将她让进屋子去,拉开凳子请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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