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虞守白听见身后质疑的声音:“烬暗铃力可让天下邪魔归于寂灭,师叔祖为何宁肯用在殿下身上,也不愿用在魅邪身上?”
叶眉蛟走上前,与他并排而立,目光防备戒持:“还请师叔祖解答。”
虞守白看出她眼里的固执,缓缓开口道:“前一阵妖邪害人无数,苏闻海之死又牵涉出迷雾重重,难道你不想查清其中的牵缠?这背后有什么人在搅动风云,光靠对付魅邪就能查明案情条缕?不见得吧?魅邪必须除掉,但与之勾结的人也要找出来,才算是真正为民除害。”
叶眉蛟松了口气,语气放缓:“就算如此,您也不能视殿下的安危如同儿戏,师叔祖得宗师亲传,应该知道他老人家对皇室一向尊重,如今御史台那群人日日在找世家的麻烦,您可知光是一个叶家,就承担了多少来自朝堂的压力?师叔祖出身高贵,自然无需沾染世间俗尘,可数万名除妖师还要靠着这碗饭养家糊口,此时若再得罪皇室,便等于是火上浇油,还请师叔祖体谅我们的不易。”
说完,她向后一瞥,见郑星正从身后慢慢靠近,脸上是一片紧张赤诚。
“师叔祖,这几年殿下靠着玉符牌的提示,帮忙解决了不少妖邪,那日在宝璐楼,殿下的玉符牌也护住了阿弟,我相信不管殿下有什么秘密,但她与妖邪绝对是对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还请师叔祖释怀对殿下的疑虑吧。”
郑星声音发颤,说完他忐忑地望着虞守白。
叶眉蛟也赞同:“殿下身为皇族,即使有些地方与常人有异,也可以理解,我们对付猫妖时,那猫妖甚至靠吸皇族的血来增涨功力,成为半魔,可见皇族中人血脉不同,再说那日在杨府,烬暗铃力对殿下丝毫不起作用,难道不是最有力的证明,证明她不是妖邪吗?”
虞守白却将心一沉,烬暗铃不仅制服不了她,反倒被她制服了,难道这也是凭借皇族血脉能做到的?
可此事漫无头绪,不是想查就能查清,虞守白暂且不与他们争执,点了点头:“你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今日之事如何发生的,想必你们都已知晓,此事错不在我,只要十殿下不再主动挑衅,我亦不会无事生非。”
叶眉蛟和郑星对视一眼,恭身退离了河岸,回到火堆旁陪伴赵初荔。
“南陌书院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是我们还未发现的,苏闻海的死只是露出来的一角,萧茵娘的儿子也在南陌书院求学,叫甚名谁,是何时出的事,这些都得查清楚。”赵初荔徐徐分析道。
“那个叫陶晓山的书生人还不错,回去后不要惊动院使,先把他找来了解情况,还有安待宾和厉孺子,他们是否认识萧茵娘的儿子,这些都要问。”
叶眉蛟用一截树枝拨弄底下烧烬的柴火:“回去以后我们去一趟书院吧,凡是认识苏闻海和萧茵娘儿子的人,都要找来问话才行,还有......”她抬起头,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殿下以后要多加小心,魅邪还会再来抢玉符牌。”
郑辰一脸担忧:“大明宫有宗师亲设的苍生大天符阵,足以镇妖辟邪,魅邪再厉害也进不去,我回去整理一些厉害的法器送给殿下,殿下记得随身携带,即便有人被魅邪驱使,殿下也足以应付,若是出宫,记得提前派人知会我们,由我们贴身保护殿下。”
赵初荔拍拍他白皙的手背:“放心,大明宫戒备森严,虎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我带着一口麻倒山大王,足以对付意外的发生,不用再额外给我法器了。”
她顿了顿,眼珠子一滑:“倒是你们今晚飞下悬崖所用的螺旋扇,很像我印象中的一个东西,等哪天有空,咱们就背着它,一起跳崖!”
双生子愕了一下,才纠结地挠头说好。
郑星看向叶眉蛟,眼神用力示意,刚才师叔祖承诺不会主动挑事,也得殿下配合才行啊,若殿下还是拿师叔祖开刀......
叶眉蛟只好出声:“殿下,师叔祖之前对您有所误会,现在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以后他不会再疑心,还请殿下知晓,不必过于防备。”
她见令月一身宫妃装扮,也颇感头疼,说是不必过于防备,实则是求她莫要再招惹虞守白。
赵初荔眨眨眼:“那好吧。”
嘴上说说而已,她在心里想,虞守白那个人,必定比魅邪还难打发,更何况他还见过令影。
不过他若想要短暂的和平,双方倒是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她披着令月带来的云绒披风,不让任何人跟随,起身走向了河岸边。
有人从河里捞来了鱼,刮剖干净用细枝穿好,架在柴火上烤,不久后虞守白和赵初荔也从河边回来,跟众人围坐在一起,鲜甜的鱼肉吃到嘴里,赢得阵阵称赞声,气氛充满了宁馨欢笑。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回到万琼峰后,赵初荔自是有一番落泪的话同皇后讲,慕朝华虽责怪她捉弄虞守白,但更怕她出事,只在嘴上轻斥两句,不痛不痒地放过了。
回到宫中,慕朝华还亲自送她回揽霞宫,如慈母般布置妥当,再三叮嘱交待之后,方才离去。
令月她们打了败仗,丧眉耷眼站在寝殿,士气低迷。
赵初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换身衣裳,我要出门。”
“殿下这是要去哪?”荷月心急道,“折腾了一宿,不如歇息够了,等明日再出门吧?”
嘉月她们也纷纷劝说,一个个红着眼,声音发哽。
赵初荔朝令月丢个眼色,令月便老母鸡赶小鸡似的,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默默帮她穿戴。
“令影那里,我得去一趟。”赵初荔压低声音。
“第一次任务便失败,我看他还有何颜面张狂?殿下定要好好敲打他!”令月恨铁不成钢,又担心她的安危,“我随殿下一道出宫。”
赵初荔拗不过,主仆二人换好衣裳,去往宫门。
宫中之人出入大明宫,一般都走最近的重玄门,今日赵初荔特意避开,走了左银台门,不曾想未及宫门口,便遇到太子带着安王和赵影棠,一起送林太傅出宫。
赵初荔咯噔一下,只好乖乖上前,拱手问安:“见过太傅。”
林太傅老来精瘦,捋着几根稀薄的胡须,颔首笑道:“小殿下又要溜出去宫去玩?”
一旁的赵影棠立刻怪声答道:“太傅有所不知,十娘如今,是我们兄妹里面日子过得最兴旺的。”
赵初荔不屑理她,对太傅噙着讨好的笑,眼珠调向了太子阿兄。
适才在叠云殿,太子刚打赢漂亮一仗,借太傅的支持清除了阿爷的犹豫,御史台对除妖世家的监察不仅要继续,还会更深一层。
蔚蓝天际里,巍峨屹立的宫门下,他神采飞扬,眉梢眼角暗藏着春风,故意板下了脸:“荔荔,还不老实回太傅的话,穿成这样是又打算去何处胡闹?”
赵影棠一听这包庇的口气,立刻牵起讥讽的唇角,瞥向旁边一脸郁沉的安王。
赵初荔委屈道:“昨夜在万琼峰和叶娘子说好的,要去查魅邪的事,我一夜没睡呢,阿兄你看我眼下,是不是都乌青了?”
太子仔细端详:“查魅邪也不在一时一刻,做事情不必操之过急。”
林太傅快刀斩断:“小殿下为民除害,这份心意实在是难得,赶快去吧,老夫也不在此耽搁了,太子请留步,安王、七殿下,有劳几位相送。”说完他眼疾手快地止住太子,另有所指地微微颔首后,转身走向了宫门。
赵家兄妹连忙敛身拜别:“恭送太傅。”
安王抬起头,看向赵初荔的眼神意味复杂:“皇妹为调查魅邪一案,当真是不辞辛劳。”
安王讥讽她争权,她也不生气,反对他浅笑道:“三兄为了朝政,也是一样不辞辛劳。”
大家都姓赵,就许你搅动风云,还给太子阿兄掣肘?赵初荔不卑不亢地回敬之后,站到了太子身边,界限分明。
安王虽也眉目隽秀,却常因心思太重,笑起来显得有些刻寡:“没办法,三兄不如别人得天独厚,只能一步一步,任劳任怨。”
赵初荔哼了一声:“那我要向三兄学习,也好让太子阿兄少操些心。”
“好啦,不是要去查案吗?有事多和七娘商量,不可自己擅作主张。”太子一把拉起她的胳膊,送她走出左银台门。
赵影棠在身后气得脸白:“三兄,你说她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把驸马还给她,她才不跟我抢?”
安王给她添堵:“那你舍得还吗?”说完白眼一翻,扬长而去。
赵影棠握拳的指节捏紧发白,心里想这魅邪案最好尽快了结,以免被赵初荔找到机会,在察渊司里插一脚,分她的权。
宫门外,虎卫们纷纷向太子行跪拜礼,太子笑答免礼后,快步追上赵初荔,脸色阴沉下来。
“说实话,到底去哪?”
令月见势不对,早已远远退到一旁。
见阿兄黑了脸,赵初荔有些心虚,但她不能实话实说,便举目四顾,佯装疲惫道:“去查案啊,叶娘子等不及,我有什么办法,阿兄以为我要去哪?”
太子素来仁静的脸上多出几分严厉,语调也加重了:“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你还想瞒我?打量你阿兄好骗是吗?”
赵初荔眯起眼,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在心中盘算阿兄到底知道了多少。
太子戳在她脑门上:“你以为瞒得过谁?敢对虞守白动手,他怎么你了你非要除掉他?”
赵初荔立即紧张起来,私兵的事暴露了吗?令影当时就清扫了痕迹,阿兄是怎么知道她下手的?
接着太子叹了一声:“杨大郎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被你蛊惑得命都不要了!荔荔,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可大可小,虞守白若真追究起来,阿爷定会重罚,就连阿兄也不能拂虞家的脸面!”
说完,赵初荔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她故意做出不后悔状:“杨大郎绝对不敢说出口,虞守白也没有证据,证明我要害他!”
太子目光深长,看向令月的方向:“若非如此,阿兄也容不下杨大郎。”
赵初荔吓了一跳,忙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太傅今日进宫,是阿兄请来的吧?”
太子先警告她一眼,才松懈了目光,告诉她:“安王这些年与除妖世家走得太近,原本这次没打算动他的,可御史台一查账,他就自乱阵脚,实在是不中用。”
阿兄言止于此,不再深入,赵初荔历来通透,自然知道过不了多久三兄便要倒霉,笑容一下子就变深了。
“小狐狸!七娘那里你别太过分,她舅父苏竑节度剑南,地位非同一般,阿爷有打算把陇右也交给他,苏家始终是她的靠山,若你胆敢擅自动手,吃了闷亏,阿兄可不会管你!”太子敲了敲她的头,又心疼道,“早去早回,眼袋都青到下巴了。”
“知道啦,阿兄回去吧,快去多陪陪阿爷!”赵初荔向令月招招手,两人很快就跑得远远的了。
太子并未返回叠云殿,而是走向了太液池,沿着柳岸负手踱步,将朝堂政事,倾轧争斗的束缚暂时从身上解开,一心看湖光水色,云岫黛山。
不久,一名虎卫将领独自走到他身侧禀报,看情形俨然是心腹,太子听后,眉端立即萦绕起了一缕愁疑,目光也渐渐锐利起来。
“坤仪宫有任何动静,都要立刻来报。”太子的声音自平静中透着寒漠,“别让那些脏东西牵涉到荔荔,她的力量还不够强,在她足以自保之前,你的负担会重一些,若你遇到难处,本宫自会施以援手。”
虎卫将领肃容应是,然后安静地退下。
太子独自久立在湖边,心绪搅动如粼粼水纹,在湖面上层荡不绝。
“听祖父说,太子殿下有事召在下?”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截回了万千思绪,青年御史林沼禾在近旁向他微笑行礼,这位林太傅的长孙,身姿端方如竹,笑容湛朗如阳,早已不复当年争抢金弓的顽劣模样。
太子面上的愁色一扫而光,笑容里自然带了亲热,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先骂了句臭小子。
林沼禾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泄出了狡捷,他回头看了看,四处无人,肩膀才放松下来:“殿下等了很久吧?吴大人看得紧,我这个时候从御史台跑出来,弄得跟做贼差不多,绕了好一大圈。”
“无妨。”太子摆摆手,递出自己的丝帕,像疼爱弟弟的兄长一样,“先擦擦汗。”
林沼禾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往脸上抹,边抹边道:“殿下还是想问鉴镜司的进度吧?今日您不传召,我也预备晚上去一趟东宫的。”
“先不说这个。”太子截断了他的话。
“噢?”林沼禾有些意外,把擦过汗的帕子随手掖到了袖筒里,“殿下还有别的事要我去办?”
太子蔼蔼一笑:“你的朋友,虞守白,本宫想见他一面。”
林沼禾瞪大眼,不再像个装模作样的职场老油条,倒是露出了少年般的欣喜:“阿嗣?他不是跟随宗师出游了吗?难道他回永安了?”
太子点点头:“这件事你能办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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