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余逢春对0166的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京城向来繁华,哪怕外面饿殍遍地,也死不到天子脚下,但刚过完元宵,皇城内本该是热闹的时候,如今却隐隐有些萧条之感。
从余逢春身边路过的男女老少不常开口说话,孩子叫着要吃糖瓜,被母亲一把拽过,恼了似的往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开始抽哒哒地哭。
余逢春一路向前,听到后面声音嘈杂,回过头去,几辆马车正从后面驶来,驾车的小厮相当粗鲁,一边喊人让开,一边做势拿鞭子抽人。
余逢春躲到墙角,听到旁边一个卖力气的伙夫骂骂咧咧。
“不就是仗着……”
伙夫嘴唇翕动,骂的很难听,但基本没有声音,显然自己也怕人听到。
余逢春好奇地看过去,伙夫同伴察觉到有人在看,连忙拽住伙夫,警惕地瞪了余逢春一眼,两人快步离开。
再朝马车离去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路飞扬的尘土,和在马车边缘摇晃的丝绸。
单看外在装饰和基本用料,就知道这辆马车造价不菲。
余逢春皱起眉毛,暗自琢磨是哪家人有这等阵仗,底下人驾着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竟然半点都不避讳。
0166相当上道,察觉出余逢春的困惑,半分钟后找出答案:[这户人家姓梁,工匠,有个女儿,现在在皇宫里当妃子。]
余逢春离开巷子,边走边问:“很受宠吗?”
0166答:[入宫数年,无所出,已经是妃位了。]
哇。
余逢春无声地感叹,那一定是很受宠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家这么煊赫,也不是没有道理。”
余逢春表示理解,而后话风一转:“可他们怎么不知道收敛收敛?不怕被告上去吗?”
0166不说话了,事关世界进程的很多内容,系统无权得知,因此它也不清楚。
余逢春知道它的为难,不再追问,两手一揣,继续往前走。
不论主角现在昏庸成什么样子,余逢春作为他曾经的师傅,都得见他一面再做打算。
只是现在他登基,被困在皇宫里,不能随便进出,余逢春还得想办法进去才行。
“唉,没了官职,没了爵位……”
他站在街口,撩撩袖子,叹了口气。
若换做以前,别说进宫,就算是深更半夜进皇上的寝殿,也没人敢说什么,可余逢春死了又活,生前的荣誉都跟着他进了土,不再算数。
且学生大概率长成了个神经病,说不定见他一面直接发疯,提刀就砍,那更是让人头痛。
再加上……
余逢春想起系统提及的丞相,眉眼间更多了几分忧虑。
如此种种凑在一起,实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
正思量着,不远处忽然传来吵闹声,脚步声急急嚷嚷,身旁的行人像是看见什么东西,一齐朝着前方走去。
余逢春抬起头来,发现不远处的布告栏前站着几个官兵,手握长刀严阵以待,一名穿着内廷服饰的男子正蘸取浆糊,往布告栏上贴着什么。
怎么了?
人群拥挤,余逢春仗着自己瘦,在空隙里挤来挤去,走到布告栏正前方,眯起眼睛向上打量。
与此同时,一名官兵清清嗓子,大喊道:
“皇上有旨,诏天下名医,集于宫阙,以疗贵人疾苦!凡是有能耐的杏林圣手,皆可通过选拔,进宫面圣!”
面圣?
面圣!
余逢春当即支棱起来。
他举起手,高声问道:“这位官兵大人,不知是治疗哪位贵人?”
清悦的声音在低语的人群中回荡开,一时间不少人朝余逢春看来,发现问话的只是个模样普通的少年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可惜。
“你还不知道?”身旁有人用肩膀顶了余逢春一下。
余逢春不好意思地笑笑,拿捏住乡下孩子的那份羞怯憨厚。
他道:“我前几日刚入京,还不得而知。”
皇城之间的事,外地平民哪能得知,也难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明了。
官兵也不是个刺闹脾气,见余逢春实在不知,怕上面的人责怪自己办事不周,便有特意道:“是梁妃,娘娘近日玉体违和,宫中太医不得其法,故陛下特召集民间圣手,与太医一同诊治。”
“原来如此!”
余逢春点点头,说罢便继续用力挤去,向前直接凑到了布告下面,旁边的人想拦都拦不住。
他笑道:“各位大人,我少时曾随祖父行医,也算得了祖父几点真传,民间的疑难杂症,大多都懂些,不如让我试试。”
为首官兵闻言,将余逢春上下打量一圈,随后后退一步,与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内廷宫人对视。
宫人甩甩袖子,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你叫什么名字?”
余逢春:“江秋。”
“江秋……”宫人点点头,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查余逢春的户籍档案。
“你当真要试试?”他细声问。
余逢春不好意思道:“我家中遭难,现下也没什么亲人了,既然宫中要人,我试试,应当也没什么吧?”
当然没什么,进宫是造化,死在宫里,也算是福气。
梁妃生病,陛下已气了好几日了,前两日刚从大明殿抬出具尸体,内官琢磨着这么杀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得找个背锅的,让陛下出气才行。
宫人没所谓,点点头。
“那你随我来吧。”
他带着余逢春上了马车,几名官兵守在马车四周,若有若无地挡住余逢春向外的视线。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外面那些人大多都清楚余逢春这一去,十有八九是个死。
皇帝的凶残无人不知,召集天下名医的皇榜已挂了许多日,甚至在风吹雨晒下还换了两次,极少人敢上前揭榜,余逢春是第一个主动凑上来的。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知宫里凶险,哪天被打死抬出来,往地里一扔,变成肥料,就能下去和全家人团聚了。
……
车上,宫人清清嗓子,不再刻意压低嗓音。
“你虽把自己说的有些能耐,但咱家还是得考考你。”他说,“待会儿有个病人,你得为他诊治一番,有效果,咱家才能带你进宫。”
余逢春应了一声,又问:“不知公公……”
宫人会意:“咱家姓王。”
“王公公,”余逢春很上道,“梁妃娘娘病的很重吗?”
王公公瞥了他一眼,神色凌厉。
“这个咱家可不能随便说,你要是有本事进宫,自己去瞧吧。”
说罢,他闭上眼睛,显然不再准备理会余逢春。
余逢春也明白他的意思,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马车内陷入沉默。
脑子里,0166发问:[你准备这么进宫?]
“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余逢春低头拍拍衣服上的灰,发觉这身衣服实在有些不体面,脏得很,不伦不类的,难怪他说自己是乡下人的时候没人否认。
[可你并不懂医术,]0166指出,[你可能会治死人,或者侥幸进宫被发现,然后乱刀砍死。]
余逢春漫不经心:“我还是会一点儿的,而且这不有你吗……不过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
“我刚才只说我懂医术,并没有显露出半点真才实学,他竟然就直接带我走了。”
[什么意思?]
“一般公宫里向外选人,必定是层层选拔,只找最好的那个,可皇上的妃子病了,这种大事他居然随便在外面拉了一个人就走。”
余逢春语气凝重,“这已经不是不尽心的问题了。”
这说明皇帝下的命令,底下人根本就没准备好好照做。
当阴奉阳违蔚然成风,皇权便岌岌可危了。
从心里叹了口气,余逢春敲敲膝盖,觉得自从进到这个世界,自己整个人都沧桑了很多。
他真的想不通,原先挺好的孩子,温良端肃,亦有杀伐决断之风,一心只想着为国为民,怎么现在长成这样了?
他不过是死了几年,世界怎么能天翻地覆?
果然还是要见一面才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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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把余逢春带到一处私宅,先前去查验户籍身份的官兵已经回来了,向王公公点头,暗示查验无误,余逢春身家清白。
从开始到现在没出什么岔子,王公公很满意,带着余逢春走进宅中,已有人在那里等候。
“江大夫,你来看看,”
王公公细长苍白的手指点住站在屋子边角的一个人,“他是什么病啊?怎么治?”
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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