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谢寻接到电话。
“寻哥，在你父母车上动手脚的人找到了，但是……”
电话那边迟疑一瞬，说话吞吞吐吐。
谢寻脸色一冷，“说。”
“那什么，这人你认识。”
“名字叫苏桃。”
谢寻调低手机音量，毫不犹豫道。
“不是他，再查。”
“等等，寻哥，我查了好……”
不待对面说话，谢寻便挂断。
苏桃瞧着年龄不大，又涉世未深，怎么可能掺和这件事。
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车祸这件事，有两个关键人。
一个是执行者，一个是主导者。
而他父母车祸，最大受益者是谢道石。
谢寻怀疑他名义上的“父亲”谢道石是整件事的主导者，但没有证据，他不能仅凭臆想，就断定是谢道石。
所以，他一直在找突破口，找到执行者，通过逼问，揪出幕后真凶。
虽说主导者是主犯，但执行者同样该死。
若被他抓到，他一定会杀了他，千刀万剐。
苏桃等了好几天，没发现厌恶值上涨，顿时坐不住。
他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发现谢寻正在修遥控器，是被他摔坏的那一个。
“修这个干嘛？”
谢寻淡淡道，“不修你怎么换台？”
苏桃抓抓脸颊，拿不准谢寻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
“系统，你那个功能，是不是坏了？”
系统有些不服气。
【没有坏，篡改记忆是个大工程】
【车祸是高义做的，现在要替换掉所有画面，证据链也要更新，哪就这么快】
苏桃咬咬指节，“好嘛，好嘛，知道了。”
“修好了，走吧，带你去吃烤肉。”
苏桃坐在副驾驶，右脚脱鞋踩在座沿，咔嚓咔嚓剪指甲。
剪完一个，就把月牙形的指甲放在纸巾上。
全部剪完，他团起纸巾，丢给谢寻，“快扔进垃圾袋。”
谢寻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拿起纸团，放进中间扶手箱里。
“不扔留着干吗？”
谢寻停好车，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
“埋在树底下会长出新的指甲。”
“呜？”苏桃睁圆眼睛，紧接着道。
“人类指甲是角质蛋白，怎么会从树底长出。”
说罢，苏桃举起剪成锯齿形状的指甲。
“坏小狗，再敢忽悠我，我就扎你。”
谢寻满心柔软，只觉苏桃说什么做什么都可爱。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拽拽野野坏坏，可可爱爱娇娇，懒懒憨憨乖乖。
蜷缩起来像小海螺，跑起来像小猫，闻起来像桃子，抱起来像棉花，可恶起来像刺猬，扎人一手血！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苏桃，含住苏桃指尖，轻咬一口指甲盖。
“嗯，你说得对。”
苏桃嘴巴抵住吸管，吸了一口西瓜汁。
“又咬！坏小狗，都是口水。”
苏桃抽回手指，又伸出去，在谢寻裤子上擦了擦。
烤肉店名叫薄荷，环境很不错，看上去像西餐厅。
谢寻领着苏桃往里走，坐在二楼露台。
栏杆旁挂了制冷机和除味器，温度适中，也能使味道不沾身。
苏桃把几碟蘸料排成一排，等待着。
热气腾腾的烤肉在铁盎上滋滋作响，一滴热油顺着肉片滑下，油脂与酱料融合，形成一层酥脆的焦糖色。
“烤得老一点，要像咬小皮筋一样。”
闻着肉味，看着滋滋冒油的肉片，馋得苏桃差点流口水。
谢寻用生菜包住肉片，均匀撒一些辣椒面，递给苏桃。
“小口咬，当心烫。”
苏桃生怕谢寻跟他抢。
他噌地探头，就着谢寻的手，顾不得烫嘴，一口吞下烤肉。
苏桃不耐辣，却十分爱吃辣，一直斯哈斯哈吸气。
“好吃。”
谢寻又包好一块，“再尝尝薄荷柠檬嫩牛。”
苏桃刚将肉咽下肚，反射地摇头，听到柠檬就觉得牙酸。
“只是尝尝，不好吃吐出来。”
苏桃瞅了瞅被包好的烤肉，试探性咬了一小口。
啊—呜。
烤肉包裹着柠檬片和薄荷叶，唇齿间满溢出肉质的鲜嫩和油脂的醇香，下一秒是清新爽口的微酸柠檬汁。
竟是越嚼越香，越嚼越过瘾。
“再来一个柠檬的。”
谢寻基本只烤不吃，烤熟了就拿剪子夹断，包上生菜，撒辣椒，喂给苏桃吃。
谢寻烤多少，苏桃就吃多少，故意不给谢寻留，好叫对方讨厌他。
吃好饭，本是要去游乐园的，票都买好了。
苏桃在停车的路边看见一棵树，树皮很像桃树妈妈，顿时赖地上不走。
“怎么又坐路边，上车里玩。”
苏桃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少管我，我就要。”
说完，苏桃将手机调成横屏，开始打僵尸。
也不管屁股被石缝硌得疼，只为争一口气，他才不听谢寻的。
谢寻叹口气，只能由着苏桃。
小苏桃实在太能闹妖，总是一阵一阵的，稍有不顺着，就会躺地上打滚耍赖。
不如以后叫他闹闹。
谢寻两手一拽，脱下短袖给苏桃垫在屁股底下。
好在里面穿了件背心，否则光着上半身，观感不太好。
天上飘落小雨，绢丝一样。
谢寻从后座拿出一把伞，撑在苏桃身上。
雨丝渐渐倾斜，黑色雨伞跟着倾斜，将苏桃裹得严实。
雨水打在伞面，发出扑簌簌的清脆声响。
苏桃头也不抬，“雨声好吵，小狗，放首歌来听。”
谢寻侧过身，点开车载音响，电台里放着逃跑计划的《一万次悲伤》。
「一万次悲伤，依然会有dream，我一直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似乎只能这样，仅有一个方向，已不能改变」
「每一颗眼泪是一万道光，最昏暗的地方也变得明亮」
「我奔涌的暖流，寻找你的海洋，我注定这样」
谢寻凝视苏桃，不知为何，会从这首歌听出悲伤的意味。
叫他也生出些惆怅，仿佛历经走马灯般窥见了他们的未来。
苏桃抬起又圆又亮的眼睛，盯着谢寻，后指着手机屏。
“小狗，你看这僵尸，像不像你？”
“植物是我，僵尸是你。”
谢寻嗯一声，哄着他。
“僵尸输了。”
听到谢寻承认是僵尸并认输，苏桃扬扬自得，张开双手。
“算你识相，我要去车里。”
谢寻身体略微前倾，双手穿过苏桃腋下，抱进副驾，放在他腿上。
谢寻单眼皮微垂，收紧手臂。
好像抱着一颗半剥皮的桃子，饱满桃肉露出来，玉汪汪的，咬一口，满嘴的桃汁和果味，
饥饿感涌上，想吃想亲，想嚼进肚子里。
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紧苏桃，似被合拢的一本书里的两页纸。
明明苏桃在他怀里，谢寻却还是舍不得。
他们拥抱时，车载音响依然放着歌。
「我奔涌的暖流，寻找你的海洋，我注定这样」
歌曲放完，音响里传来电台主播的声音。
“当日本暖流和千岛寒流交汇时，会温暖整片海域，当北大西洋暖流涌入北冰洋时，带来温暖，摩尔曼斯克便成了不冻港。”
听着听着，苏桃有些困，脑袋埋在谢寻肩窝，睡觉。
谢寻能察觉出，苏桃渴望外面的世界，好像什么都没见过，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喜欢。
接连几天，谢寻都带苏桃出来玩。
游乐场、水族馆、动物园、密室逃脱等等，只要是苏桃好奇的地方，谢寻陪他玩了个遍。
苏桃觉得，谢寻这副任打任骂，脾气超好的样子，倒是勉强能玩在一起的。
苏桃握着一个冰激凌，同谢寻在商场外溜达消食。
忽然，他看到一层亮亮的玻璃罩，里面有东西在闪光。
“小狗，我要这个。”苏桃嘬一口冰激凌，指着玻璃罩里的银色圆环。
苏桃戴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戒指碍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戒指，微一用力，摘下来。
苏桃端详片刻，觉得不过如此，随手递给谢寻。
“小狗，给你了。”
谢寻怔了怔，耳目眩晕地接过戒指。
有点无法说清是什么感觉。
兴奋、期待、酸涩、胆怯。
苏桃是因为喜欢他，才给他戒指，还是因为玩腻了，随手丢给他的？
谢寻戴上了戒指，最终没问出口。
他摸着戒指，忽然有种活着的强烈感觉。
“哎呀，小狗你快点！”
谢寻最后看了一眼街角，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如洁净的玻璃一样明亮。
心跳怦怦，也飞往了黎明。
……
地下拳场，暗室内。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地上，不停哀嚎。
谢寻踩住那人右手，猛地一碾。
“不肯说？”
“啊！不是我，是是苏桃，真……真的。”
谢寻从后腰取出木仓，慢慢装填子弹。
“给你一分钟，想清楚再说。”
子弹装填声音响起。
咔嗒。
咔嗒。
仿佛生命倒计时。
那人脸色灰白，涕泗横流，抖抖索索求饶。
“我我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就是苏桃，他长那么好看，我怎么可能记错。”
“求求……求求你饶了我。”
“别，别杀我，求求谢哥，不，求求谢爷。”
谢寻掀了掀眼皮，扣动扳机。
“再说！”
那人哀嚎着，四处打滚，眼睛上翻。
不一会儿，竟活生生疼晕过去。
跟在谢寻身边的郑游犹豫一下，问。
“寻哥，其他人怎么处理？”
“不管他，先看看剩下两个。”谢寻擦了擦手，正要往外走。
有两人进入暗室，气喘吁吁。
“寻哥，我这边审完了，说是苏桃。”
“我这边也是，什么刑都用上了，没一个改口的。”
“这是他们给的证据，寻哥你看一下。”
谢寻神情恍惚地接过手机。
—哔
脑子里全是短促尖锐的响声。
周围空茫茫的一片。
真的是……苏桃。
谢寻眼前一黑，双耳轰鸣，思绪变迟缓。
郑游几乎悚然一惊，伸手在谢寻面前晃，不慎打翻水杯。
“寻哥，寻哥？”
一只手在眼前慢慢摇晃，谢寻看到一片虚影，仿佛是三倍地放慢速度，手指摇晃，打翻水杯，水流落下。
眼前不断重复放慢的画面。
强烈的恨意涌上。
【厌恶值+15】
【厌恶值+31】
【厌恶值+22】
【厌恶值+45】
【厌恶值+60】
苏桃得意洋洋地，“怎么样系统，是不是被我说对了？帮我看看现在总厌恶值多少？”
【总厌恶值93】
“哈哈哈！我就说我厉害吧。”
系统沉默一瞬。
数据大起大落不见得是好事，如同钟摆被高高拎起，猛地荡下去，谁也不知道它最终荡向哪里。
“宿主，你先别激动，这不能说明……”
苏桃不悦地打断系统。
“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别扫兴！前几天你就开始打击我，到底是我做任务还是你做！
“再说了，谢寻刚查出来，就涨到93，后面怎么可能拉不满？”
“等着瞧，我今天，一定给你拉满。”
系统虽不认同，依旧附和道。
【好吧，宿主你还差7分，加油】
苏桃正在脑海里跟系统对话，听到何叙的声音。
“不说话？在想什么？”
“在思考呢。”苏桃嘴巴一张，咬住笔头。
何叙牢牢握着苏桃腰肢，小腿贴缠，几乎叫苏桃隐身在他怀里。
“思考什么？和我也说一说。”
“还有，最近你总出去，是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情，还是单纯出去玩？”
苏桃微微侧头，斜一眼何叙。
“少管我。”
何叙慢条斯理托了托镜框，声音温沉。
“我没带你出去玩过吗？总跟不相干的人出去做什么？”
“没有不让你出去的意思，我是你恋人，有什么要求跟我提。”
“不说话？”
“是嫌我烦了？”
“还是嫌弃我老了？”
苏桃勾起脚尖，踩了一下何叙的小腿。
“何叙你知不知道，你唠叨的样子真像李婶，全是祥林嫂的候选人。”
何叙平静道，“我一直这么无趣，让你失望了。”
“不如你来教教我，怎么变得有趣，我记得你总玩僵尸游戏？”
何叙右手指节敲击扶手，发出一阵笃笃声。
“手机借一下，我也来玩玩。”
苏桃输入解锁密码，手指向后，递给何叙手机。
外面下雨，室内开了灯。
白炽灯反射在何叙的眼镜片上，遮住黑沉阴暗的眼神。
苏桃翘着头，看到书桌旁边的档案袋。
“这是什么？”
“是案件卷宗，想看可以看。”
系统知道苏桃在生它气，便主动解释。
【宿主，何叙不简单，他名义上是谢家管家，实际是业界最顶尖的律师加咨询师，一般人请不动他】
【前谢家家主有恩于何叙，所以何叙才来谢宅当管家】
苏桃没搭理系统，手指一翻，拆开档案袋上的白线。
“何叙，律师相当于古代的诉棍吧？”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既然聊到这个话题，苏桃便问，“那你现在为啥不干律师了？”
“有一些东西要查，以后会告诉你。”
“对了，最近接了个案子，比较复杂，近期可能会出去一趟。”
聊天软件有许多未读消息。
何叙冷淡着神色，挨个点进去看，一个个删掉。
“苏小桃，你只有我一个，是吗？”
苏桃眼神坦然，“是啊是啊。”
“那说你爱我。”
何叙一句接一句，声音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不说？说不出口？”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所爱非我？”
“有很多备胎？”
“背着我爱了其他人？”
“如果都没有，那就说你爱我。”
又来了！
苏桃顿时头大，何叙三翻四覆的纠缠这个问题。
爱不爱的，他成为何叙的恋人，是因为要借住在这里，躲避暗处窥伺的变态，再加上被何叙看到他的原体。
别说桃儿没有爱这种特质，就算有爱，人类的食谱上有桃儿，一颗桃怎么会爱人类？
况且他每天考虑的都是，怎么增加谢寻的厌恶值，怎么还欠下的积分，寻觅点好吃的，学着怎么做一个像人的人类，怎么欺负那些紧缠着他的“衣柜们”。
幻想跟梁山好汉们结拜，如果他穿越成贾宝玉该怎么救贾家，要是生在葛朗台家该怎么抢金子，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长啥样，以及要天天挂机，给他植物们晒太阳.......
为什么会琢磨爱不爱呢。
苏桃略作沉思，想早点完结这个无聊的话题，敷衍地给出了答案。
“好嘛好嘛，说说说。”
何叙眯起的眼睛，一刻不离苏桃的脸，嘴唇也盯视住苏桃。
不允许苏桃离开他的视线一刻。
“对恋人说爱，竟这么为难？”
“不说那就写。”
“写你爱我，永远不离开我。”
“记好了，要写永远。”
苏桃脚趾稍稍分开，光脚踩在何叙的皮鞋上，按照何叙的要求，落笔。
完成课间作业一样，一丝不苟。
何叙心满意足，低头亲亲苏桃鬓角。
“写得这么好，快能出师了。”
“再写一遍，字写大一点，能装裱起来挂在书架上。”
苏桃放下笔，两手微微合拢，比出一个桃的大小，然后写了几个和桃一样大的字。
“贝贝真乖，中午给贝贝做最爱的干锅。”
何叙忍不住又亲亲苏桃，想叫宝宝，却又改成贝贝，宝贝的贝。
他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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