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炎瑶山,你们便不用再跟着我。”
“苏颜,护好锦潇渝。回金鲤族为他们提供助力,之后便直接赶回椿溪山,告诉族中此间事宜,加强戒备。还有,路上小心埋伏。”
苏颜:“少主,我不能让你独自……”
苏沁平:“听话。”
苏颜咬唇,神色犹豫,“那少姑爷?”
苏沁平:“没有太多时间了,锦叔的法子只能拖延几日,即便我现在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必须尽快去寻其他希望。”
或许真相有些残忍,苏颜还是坚持道:“可是少主……也许少姑爷更想陪在你身边。”
苏沁平沉默。
乱颤的眼睫透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她又如何不想……
一直没有出声的锦潇渝忽地说道:“苏沁平,我跟你走。”
苏沁平诧异地看向他,“锦潇渝,你莫逞强,赶紧回家去。”
锦潇渝抹去脸上的血痕,扯起嘴角,“嘿,苏沁平,你之前还说,若我想越过那难如登天的龙门,便得付出数倍努力,莫不是忘了?”
“还有件事未来得及告诉你,在去寻你之前,我顿悟了,且出现了真龙幻象。不信你问苏颜。”
苏颜连连点头,“是真的,我看到了。”
这可以说是近日最大的惊喜了,意味着锦潇渝离成功化龙又近了一大步。
他还需要历练,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
苏沁平:“你不回去?”
锦潇渝:“不回去又不是我不想,难道你不也是么?”
苏沁平笑了。
苏颜:“少主,也请让我随你一道吧。若只我回去,我无法安心,对少姑爷我也没法交代。”
“好吧,”压在心头的一丝阴霾被轻轻拂开,“我们走。”
“然后,一起回家。”
只是苏沁平几人实在没有想到,抵达北溟海后,刚碰上宣易,尚未交谈上,对方便二话不说地向他们发起攻势。
且攻势实在太猛,大有不管不顾的意思,生生将他们从北溟海岸边逼退入深林。
尤其是宣易的玄龟本体,其龟甲退可守进可攻,一旦对上,即便是苏沁平也够呛。
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欲与他缠斗,偏偏宣易根本不愿听他们说话。
只一昧地猛猛攻击。
苏沁平几人本就有伤在身,又有顾忌,难免落于下风。
锦潇渝扯着嗓子大喊:“宣易,你发什么疯呢!我是锦潇渝啊!”
想当年宣易明明是个喜欢在海滩懒散地晒太阳,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缩进龟壳遁入海水的性子,如今怎么一副见到他们就杀红了眼的模样。
“杀的就是你们!是你们,都是你们!”
苏沁平直觉其中定有蹊跷,喘气之余吼道:“你我从未有交集,何来这深仇大恨,我们谈谈!”
宣易:“无甚可谈!我爹娘死了,北溟海一众妖兽亦死伤大半,如今此地只余深重怨气,我的家园已经被毁了!杀了你们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他边愤恨怒嚎,边用那坚硬龟甲朝他们狠狠撞来。
苏沁平闻言心中大震,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宣易实在不愿与他们再多话。
可恶!苏沁平咬牙,“苏颜,护好锦潇渝。”
她大吼一声,直直朝那巨大又坚硬无比的玄龟扑去,覆在他龟甲之上,全力释放威压以期他不能乱动弹。
“你族遭遇我们并不知晓,此行前来本是为了……”
然宣易虽修行怠懒,修为却并不差苏沁平太多,地级上阶几要突破天级。
若是平时,苏沁平此举自然有效。
然而此刻,一个才伤了本源实力尚存五成有余,另一个则被仇恨激得不管不顾。
宣易仅被压制了一息,就猛地起身后仰,想要将他背上的那头白虎生生压碎,同时伸爪反摁住白虎的爪子,以防她跃起退开。
苏沁平在他刚有动作之时便翻转利爪挠伤了他的肉爪,血痕累累,可他却不畏疼痛,怎么都不肯放开。
身形庞大,行动却不迟钝。
“苏颜!”
苏颜早已做好准备,只待苏沁平一声令下,她瞬时攻向玄龟起身后暴露出的胸腹。而锦潇渝则被她先行安置在远处。
宣易因脆弱之处受到攻击,一时不稳侧倒下去,苏沁平瞅准时机,翻身滚下,而后与苏颜一左一右摁住宣易四肢。
宣易四脚朝天,被狠狠压制,一时脱困不得,极度的愤恨与悲伤之下,仰天哀鸣。
苏沁平终于得了机会,设下困兽法阵,令宣易暂时动弹不得。
而她并未掉以轻心,依然压着他。
苏沁平有些不忍,“宣易,听闻你族的……不幸,我亦感到悲伤。可也请你先冷静一下,这些事与我们无关。”
宣易冷笑,闭上眼睛选择不听不看。
苏沁平想了想,问道:“宣易,你可是见过云风?”
锦潇渝凑过来补充,“或者焚麟?”
当听到后者的名字,宣易猛地睁眼瞪向锦潇渝。
锦潇渝被他眸子里的恨意吓了一跳。
苏沁平心中给焚麟又重重记上一笔。
焚麟好歹也是神兽精血传承者,理应与他们一道,怎么就心甘情愿做了云风的打手,迫害其他族群。
尤其按焚麟恣意放纵的逻辑,就更不该插手如此之多。
苏沁平:“我们并未与焚麟为伍,且与她亦有仇怨。”
宣易昂着脖子怒道:“锦潇渝与焚麟是多年挚友,如今,我又怎可能信你们?”
锦潇渝:“别提了别提了,我如今也恨死她了,她还去攻打了我家,若不是要来寻你,共商法子,我早回去了!”
宣易完全听不进去,只当又是他们的计谋,再次挣扎起来。
锦潇渝继续叨叨个不停,“你以为我们这身伤是哪里来的?来此之前,我们才与她斗过,苏沁平还把她揍得灰溜溜逃了。”
“还有还有,苏沁平的修为可在你我之上。若不是她被云风所伤,消耗本源去对付那些差点要把她给吞吃了的邪气,你压根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捕捉到关键词,宣易的挣扎停顿了一瞬,“邪气?”
苏沁平皱眉观察不远处的北溟海。死气沉沉的海面,残余的邪气仍在肆虐,天光被不详之云遮蔽,心头亦像被压住,偶尔能听到从海底传来声量不一的哀鸣。
苏沁平:“云风是幕后主使,他有掌控邪气之法,天生邪物在他的推动下恐怕不久后也会诞生。到那时,妖域大乱,生灵涂炭,他欲做这天下之主,即便代价是踩着数万万的尸骨。”
宣易觉得荒谬,“为了这可笑的目的,哈哈哈哈,毁了我的家……”
原本的北溟海,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家,不该变成这样的……
他恨啊,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恨自己,恨自己竟守不住。
当焚麟来此时,宣易还毫无警惕,甚至探头问锦潇渝怎么没一起来。
而下一刻,焚麟边笑着,边朝着海里扔下数个黑匣子,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转瞬就在海面漫开。
措手不及的宣易迎面就被滚烫的火球击中,滚落至海中。
再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噩梦…
那守护一方的神印,竟在邪气侵蚀下,寸寸碎裂;北溟海的一众生灵陷入失智疯狂,或死或伤,更多地,则是不要命地朝宣易攻来,可那是他的子民啊!是不久前还在与他嬉笑的族兽啊!他狼狈地抵挡着,如何能亲手了结?
而爹娘,为护他、护北溟海,在他眼前双双陨落。
进攻者离开了,只留尸横遍地。
平静的海面漂浮着数个已失去生机熟悉躯体,暖和的阳光被邪气、怨气阻隔,北溟海只余冰冷与死亡的气息。
宣易也快要疯了。
邪气没能侵蚀他,但秽已将北溟海污染,将他污染。
他疯狂扭动四肢,一下下震动龟甲意图将苏沁平和苏颜甩开。
“你们说什么我便要信吗?你们又有什么企图?来北溟海做什么,要夺我妖丹吗?还是要将此地变为炼狱,连最后一点生机也不肯放过?”
“那便永留此地一同陪葬!”
苏沁平神色微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颜,能独自撑过三息吗?”
“没问题!”
苏沁平再次用力将宣易摁趴在地,而后将一旁的小只锦潇渝叼走。
锦潇渝在虎嘴里差点被甩吐,“慢……慢点慢点!”
苏沁平:“锦潇渝,帮个忙。”
锦潇渝:“要我做什么?”
三息后——
锦潇渝立在远处,苏沁平不见踪影。
苏颜已然坚持到极限,宣易猛地起身将她掀翻,而后缠斗到一起。
锦潇渝大喊:“来呀来呀!你不是恨不得弄死我吗?那么大块头一下子就拍死我有什么意思,我是痛快了可你又不痛快,不如你也变回人身,将我抓住后一点点抽筋剥皮拔鳞,不更解恨?”
锦潇渝在那不断跳脚吸引火力。
宣易竟真觉得此计可行,转瞬化为人形,二话不说就直直朝锦潇渝奔来。
速度快得连苏颜都未来得及拦住,锦潇渝猛地瞪大双眼,后知后觉地跑开,“哇啊啊啊——苏沁平救命啊!”
在宣易即将抓住锦潇渝之际,捆元绳瞬时出现,将宣易套住,牢牢绑缚。
宣易挣脱不得,而当他想再幻回本体时却发现已然不行。他怒而瞪向始作俑者,“你故意的!”
锦潇渝抖了抖,躲在苏沁平身后,探着脑袋气道:“不然呢?我压根就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还真要等着你来虐待我啊?”
苏沁平见实在与宣易无法沟通,又不能真与他斗得两败俱伤,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如此制住他。
对付人身的宣易好歹比玄龟本体要轻松太多。
“你的仇敌不是我们。”
宣易始终是半分不信。
他谁也不信。
如今只要有谁闯入北溟海,他便一视同仁,将其全部视为进攻者。
苏沁平摇摇头,不再费口舌,扯了扯绳子一端,将宣易拉得一个踉跄,而后转身就走。
宣易往反方向作力,却依然被迫向前,“你要带我去哪?”
苏沁平:“先将你绑走再说。”
闻言,宣易挣扎得更厉害了,“这里是我家!我不走!你们这群混蛋!”
“丧心病狂!”
“邪魔歪道!”
“不得好死!”
苏沁平:“够了!”她的太阳穴都被吵得直突突。
她干脆瞬移至宣易身侧,摁着他的脖颈迫使他扭头,“宣易,你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这里,看看北溟海!”
……
宣易沉默了,眼角落下断线的水珠。
苏沁平:“宣易,我知道这话确实残忍,可是,此地已经不可再留。你若非要守在此处,早晚会在与邪气对抗的过程中耗尽生机。”
宣易:“可我跟你们离开又能如何?我北溟海的子民、我的族兽、我的爹娘……我的一切都毁了。”
“我为何要走?不如与他们一同死去,至少我还能埋尸海底,魂归故土。”
锦潇渝喃喃:“宣易……你,你别这样,你不是还要报仇吗?”
“哈,”宣易自嘲一笑,“仇敌不就在眼前。”而他现在却成了俘虏。
锦潇渝无语,“都说了与我们没有干系!”
苏沁平也是一声冷笑。
宣易抬眼看她,似是想探究她这声笑背后的含义。
“不是想报仇吗?不是求死吗?行,我们迟早要与那些家伙对上,到那时我将你扔他们面前,你去把他们一起拉入地狱,狠狠削掉他们的皮、抽他们的骨、撕他们的肉,也好过自己躲在角落里静待没意义的消亡。”
说完这话,苏沁平就完全不理睬他了。
苏沁平同情他,却也不代表要一次次放低自己的姿态去应和他。说不通的时候,拳头就是硬道理,随他吵去吧,她不想管了。
她自己亦是一堆烦恼事。
北溟海都是如此惨状,她很担心靠炎瑶山最近的金鲤族,还有她自己的家园椿溪山,会不会已经被围攻?
神印之事没有下落,邪气之事更无解法。
种种担忧萦绕心头,苏沁平实在不想再与宣易扯来扯去。
她几乎想要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随便吧,毁灭吧。
她苏沁平也就一个脑袋四个爪子一条命。
随那些恶心玩意儿发疯造作去吧。都拼到这份上了结果全是坏消息,最终她也只能尽己所能护住椿溪山而已啊。
唉……
苏沁平的低沉情绪如有实质,苏颜想一想便大致能理解一些,她努力安慰道:“少主,我们已尽了全力,天道有序万物有时,若天不给出路,若结果不可避免地朝着最坏的方向……亦非我辈之责。莫把桩桩大事皆压在自己肩上。”
她家少主也不过才成年一年,已有如此魄力与胆识,遇事冲在最前,只因身为王之护卫的传承者便将妖域的命运抗在肩上,视为己任。
嘴上说着只能尽力而为,然只要决定的事便总要拼命去做,不放弃一切可能性去尝试。对锦潇渝的信任、对少姑爷身上邪气解法的求索、还有在云豹族地所做之事……都在争取那一丝一毫的希望。
甚至如今还要带上这北溟海少主,不愿看他与怨气、邪气度日,而后凄惨陨落。
苏颜忽地道:“少主,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句话,几人皆是心中一阵发紧。
宣易抿唇,他哪里还有家?
锦潇渝怔愣,他看向苏沁平。
苏沁平沉默半晌,有些出神,而后应道:“嗯,先回金鲤族,接我们的同伴。然后,我们回家。”
“回椿溪山,守住我们自己的家。”
而当他们行了半日,却再遇熟人。
云风见到苏沁平,原本冷若寒冰的面上眨眼便挂起寻常笑容,唯眼神晦暗阴鸷似淬了毒,萦绕丝丝缕缕的黑气。
更诡异的是,颈上系了一圈白色缎带。
他笑道:“平妹,终于又见面了。”
*
被锦沥青以禁术困住的黎落安陷入了漫长的混乱。
神识一会儿幽暗一会儿清明。
腕上的虎牙手链向他传递着温度。“苏沁平……”黎落安抚着那串带有苏沁平灵息的手链,不断输入灵力去感应它,接收它的反馈。
它的回应便是苏沁平的回应。
始终闪烁着的手链昭示着苏沁平的平安。
这点事实让黎落安即便陷入混沌时,识海中的某处也依然坚守住最后一丝平静。
可那丝平静终在度过了一天一夜后,在手链闪烁的光芒忽地黯淡之时,迎来了风暴。
黎落安屏住呼吸,再次输入灵力,手链回应给他的仍然是忽闪忽闪的黯淡之光。
这意味着苏沁平定然遇到了危险,且已经威胁到了本源。
手链的异样持续了几息都未复原,黎落安的识海中狂风大作,邪气肆虐,叫嚣着要将最后那片净土侵占。好不容易能看出几分碧色的眼珠再次被黑气紧紧缠绕。
“苏沁平……苏沁平……”他的口中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心绪难宁。
最后,脑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我要去找苏沁平!”
无论邪气如何侵蚀,那片净土自始至终都将其隔绝在外,就像是建立了一座无法被突破的结界。
那里装着苏沁平,黎落安绝不会忘记的苏沁平。
“黎小友!莫要冲动!”锦沥青察觉出他的异样,连声劝道。
“太过激动容易加速邪气的侵蚀,此禁术只能暂且压制邪气,让你尚存意识。可你若在此期间令神识动荡,邪气便有了可乘之机,那就再无转圜之地了啊!”
黎落安像是什么都听不到,被黑气萦绕着的眼珠直直望向前方,一拳一拳不知疼痛似的,捶打在困住他的禁灵锁上。他的动作带起几根极玄铁链齐齐震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清脆而沉重的声响,直击得人耳膜猛跳,头皮发麻。
“我要去找……苏沁平。”
锦沥青看着他愈发神志不清的模样,心中焦急,除了期望这阵法能再多困他些时日之外,别无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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