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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棐这个年纪对事情已经有自己的看法,欧阳辩却还是谁说话都觉得有道理的单纯孩子。
苏景殊在心里给欧阳修说声对不起,然后试图凭借他三元及第的光环让小孩儿理解什么叫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他谈朝政了吗?没有啊。
他只是和刚认识的小朋友聊一聊理想主义,读书人埋头故纸堆也要抬眼看看民间现实,书里的“大同”多让人羡慕,他们这是在畅享未来。
把三个读书人放到一起不谈书籍经典谈什么?谈考中进士后到地方怎么当官?
不行,涉及朝政不能谈。
他在尽量避开欧阳公的痛处,回头欧阳公教育儿子时察觉到不对劲也不能说什么。
大宋虽然没有门阀世族,但是读书人的传承也和门阀世族差不多,区别就是科举要看真本事,不至于真的和世族门阀一样只靠血缘流通,他们大宋的寒门还是有出贵子的可能的。
父子间政见一致的像老王和王小雱那样的很常见,父子间政见不一致的也很常见,比如他们家,他们家父子四个能在就推行新政这件事儿上细分出四种不同的态度。
欧阳修的态度是他的态度,立场这种事情不带捆绑的,他儿子有思考能力后想站哪个立场他儿子自己说了算,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情就算是亲爹也不能左右。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虚干毁誉,实干兴荣。
小哥俩加油,可以学亲爹的文采,但是千万别学亲爹的政治主张。
时间能证明谁对谁错,他卡了BUG知道后世的情况,虽然只是后世历史书上那寥寥几笔但是也够了。
王相公的变法思路过于超前需要有人拽着他不让他放飞,欧阳公这种文人面子比天大杠起来上头的更不能放他出去逮着人就怼。
官家把人留在京城荣养是对的,这战斗力提前退休都能说出“实干之臣太多占了馆阁之臣位置”的话,真把人放出去还能得了?
谁家皇帝会嫌手底下能办实事儿的大臣多啊?
苏·孩子成长路上的引路人·景殊开始心灵小讲堂,听的欧阳家小哥俩一愣一愣的。
他们家大哥欧阳发脾气很好,平时从来不会和他们说重话,即便算上亲友家的同龄人他们也从来没有个这么
能说的兄长,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三个小辈之间氛围太好,连他们爹什么时候站在身后都不知道,等他们听到来自门口的咳嗽声时,两个爹已经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欧阳家小哥俩连忙站起来扶他们爹进屋,外头天冷,他们爹这病歪歪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欧阳修一左一右俩儿子把地方占完,苏景殊也没闲着,他走到他爹跟前小声数落,“爹,欧阳公身子不好,你们进来也不说一声,万一冻出好歹怎么办?
苏洵磨了磨牙,“若非某人讲的过于慷慨激昂,欧阳公也不至于不忍打断。
苏景殊翘起尾巴,眉眼弯弯笑的开心,“都是爹教的好。
什么都别管,先把老爹拉下水再说。
苏洵:……
亲儿子,忍着。
欧阳修笑着让他们父子俩休战,“上次见子安还是在殿试之时,在登州待两年感觉如何?
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虽然以前在朝堂上见过很多次,但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苏明允家这小儿子究竟长什么样,所有的夸赞都是从旁人耳边听来的。
难得有机会离近点,他可得好好看看。
苏景殊老老实实跟着他爹上前,身体老实了脑子却没跟上,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当地方官真不容易,尤其是在一个被苛捐杂税贪官污吏逼到处处落草为寇揭竿而起的地方,在那儿待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吃得苦中苦也不一定能当成人。
民以食为天,让百姓都能吃饱饭难于上青天,脱贫攻坚迫在眉睫,他们等得起天下百姓等不起。
小小苏脑子反应过来后接着刚才的话说,句句没有提当官辛苦,句句都能透露出当个好官很辛苦。
当好官辛苦,当安分守己的百姓更辛苦。
欧阳公在地方辗转十余年回京时给仁宗皇帝上疏“而今盗贼一年多如一年,一伙强于一伙,是百姓想成为盗贼吗?都是世道逼的啊!
苏洵嘴角微抽,知道这臭小子演起来不尽兴不会结束,端起茶杯细数杯子上的花纹走向打发时间,倒也没有强行打断儿子发挥的意思。
他们家子安没有主动谈及政事,是欧阳公主动问他在登
州待的怎么样,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这小子打蛇上棍胡搅蛮缠了。
有些话他不能说,让小辈玩笑似的说出来也算是剑走偏锋,说不准欧阳公就听进去了。
苏景殊敢直接开演也是有原因的,来的路上他爹说了只要不涉及朝堂和文人气节欧阳公都很好说话,对年轻小辈更是没脾气。
他一直感觉他爹一言不合就上藤条的教育方法不太好,欧阳公当爹就很不错,遇到事情先讲道理,讲道理讲不通也不会上手,而是耐着性子再讲一遍。
可能是幼时的经历影响,也可能是家中孩子夭折的太多,欧阳公对子女的在意程度远超常人,给好友写信时也不忘探讨教子良方,他爹就经常收到这种信件。
儿子久病身体羸弱,老父亲忧心不已,写信给友人一诉心中苦闷。
闺女年纪轻轻患上目疾,请了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老父亲忧心忡忡,写信给友人一诉心中忧愁。
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不看那些杠精战绩欧阳公还是挺好的。
有慈父心肠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而且他也没有胡说八道,他刚到登州时登州的情况人尽皆知,京城有包大人可以作证,登州有许大人可以作证,比天灾更可怕的是无良地方官带来的人祸,贪官搜刮百姓一时爽,恢复民生时埋头苦干三年都填不上前头一年留下的坑。
欧阳公也曾在地方为官,知道地方普遍都是什么情况,这么说吧,当时的登州比大宋绝大部分州县都要乱。
幸好当时有包大人在,后来还有许大人过去接手,要是一直只有他自己他都不敢在那儿待。
地广人稀的地方乱就乱了,登州是户数超十万的大州,乱起来是真的能“群雄割据打江山。
咳咳,有点跑题,接下来再说说他们登州在许大人的带领下恢复成了什么样子。
毫不夸张的说,许大人对登州百姓而言就是救命的神!
苏景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完全没提推行新法的具体过程,单纯把之前述职时提到的成果列了一下。
虽然他没说,但是欧阳公不能当做不知道。
许大人在阿云的案子引起朝臣争端时就坚定的支持老王,推行新法的过程中更不用说,登州的一把手毕竟还是一州知州,没
有知州的支持其他人再努力也没用。
和京城一样,没有皇帝的支持,老王磨破嘴皮子都没法让新法动弹半点。
登州上下在许大人的带领下芝麻开花节节高,可见朝廷政策的大体方向没有错。
这些话点到为止,说太多显得他上门是为了当说客,他不光在登州干的热火朝天,回京城后也没闲着,朝廷给他的每一份俸禄都是他应得的。
他回京后在司农寺任职,司农寺的差事也很有意思,寺中有个同僚是从南方回来的,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走访乡野看水利建设情况,太深奥的原理他弄不明白,不过修建水利的好处他能看到。
靠天吃饭风险太大,还得靠他们自己才行,蜀中有了都江堰之后才有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土,他们现在努努力,兴许还能再建设出几个千里沃野。
江山代有才人出,水利相关的人才搜刮搜刮还是很多的,只要朝廷支持,不愁找不出当世李冰。
汇报工作是个技术活儿,能把事情讲清楚还能让人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不容易,好在术业有专攻,这种活儿最适合嘴皮子利索的大忽悠。
欧阳修和苏洵不喊停,欧阳家小哥俩听的两眼直冒小星星。
欧阳辩还小短时间内出不了京城,欧阳棐只要春闱正常发挥就能考中进士外放为官,本来还想着家里的老父亲身体不好要不要留在家里,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也要去地方当个为百姓发光发热的“救命的神”。
虽然他也不懂水利,但是他可以招精通治水的幕僚下属,天下大江大河何其多,藏于民间的能人只会更多。
大道至简,实干为要,就算不能和子安兄一样将混乱中的州县治理得风生水起也要为百姓出一份力。
苏景殊这一讲就是近两刻钟,可惜这里不是朝堂,不然他能奔着两个时辰来讲。
欧阳修听到最后依旧笑眯眯,看向斗志昂扬的小辈的眼神也充满欣慰,“靠天吃饭太不稳定,朝廷多兴修水利是对的。”
田间收成好坏太看老天爷的心情,就像这次陈州的旱情,若一连几年年景都不好,百姓还能不种田?
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苏景殊对来自大佬的夸奖虚心收下,看欧阳修只说水利如何而只字不提前面的登
州新法推行成效就知道他其实还是不赞同新法。
没关系有官家赞同就够了。
走亲访友的快乐肉眼可见苏家父子在欧阳家待到下午才离开离开时欧阳家小哥俩都依依不舍连年后什么时候再一起玩都约好了。
苏洵:……
真不是他故意不带这小子出门而是这小子自己的朋友足够多根本没空跟他出门。
看看现在下次再来登门拜访就不用他在前面带着了。
苏景殊顶着他爹一言难尽的表情谦虚的恭维道“都是爹教的好。”
苏洵梗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是实话。
反正就人缘好是天生的就算有些许耳濡目染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天生的。
没错就是这样。
“爹您和欧阳公在屋里说什么了?”苏景殊凑上去问道“我看欧阳公的态度挺温和的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苏洵揉揉儿子的脑袋瓜叹道
一代文宗的战斗力非同一般要是文章传播的足够广一篇就足够将人钉在耻辱柱上百年千年都下不来。
苏景殊有点不服气但是又想不出该怎么反驳索性转移话题“爹欧阳公的眼睛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他走路都慢吞吞的叔弼哥俩儿看到他出门也都紧张的很。”
提起这事儿老苏就心焦“何止是眼睛不太好啊。”
欧阳公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庆历年间被贬出京后就饱受眼疾的困扰一度到看书都没法看必须身边人读给他听的地步。
能近怯远症也叫觑觑眼看近处和常人一般无二看远处一片模糊。
文人看书看多了眼睛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只是眼疾也还好偏他前两年又被诊出了消渴症随之而来的足疾、咳疾还有眼疾加重都十分难捱。
苏景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能近怯远症?近视眼?
还有那个消渴症是不是糖尿病?
糖尿病他不知道该怎么治但是近视眼或许可以用眼镜来辅助一下。
这年头照明条件不好读书人还大多喜欢秉烛夜读近视眼在官场上很常见他在登州
有个同僚看不清字就用找了块水晶来放大,虽然不太方便,但是好歹能正常办公。
既然可以用水晶来放大字迹,那就说明磨镜片的技术是存在的
回头打听打听有没有工匠能做出安装镜片的框架,麻烦就麻烦点,反正也不用做太多。
老苏不知道儿子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哪里,还在感慨欧阳修这个工作狂,因为他平时办公写字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当年就连和他共事的同僚都没发现他有眼疾。
苏景殊听的直摇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该注意的时候还是得注意,等垮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还好他爹身体倍儿棒,不然他们哥儿仨也不敢像现在这么放肆。
欧阳家现在就是,老大欧阳发为了避嫌带着妻子去地方当官,留两个未成家的弟弟在家照顾老父亲,欧阳辩年纪又小,所以欧阳棐就算能考中进士也犹犹豫豫不放心出去当官。
按规矩新科进士必须要去地方基层为官,再优秀也得下去走一圈再回京,一来一回两三年,看欧阳公那身体情况……也确实没法让人放心。
小小苏说干就干,先找娘亲和姐姐打听哪儿有磨镜的匠人,眼镜这东西原理不难,这年头没有机器,主要就是看匠人的手艺,能根据近视眼的程度针对性的磨出镜片最好,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拿个放大镜也能凑活着用。
以大宋工匠的神奇程度,他感觉做个眼镜应该不在话下。
技术上没有问题,只是没往那儿想过。
程夫人和八娘听的云里雾里,看他已经开始在地上画什么“小孔成像赶紧叫停,“街上时常有磨剪子戗菜刀的磨刀匠,他们也接磨镜的活儿,不过磨的是梳妆镜。
苏景殊歪歪脑袋,想想磨刀匠磨剪子戗菜刀的架势打了个寒颤,“磨镜片是精细活儿,找磨刀匠应该不行。
程夫人无奈,“精细活儿?找玉石匠人?
打磨玉石的多是匠户,只为官家和高官勋贵干活,要找也不是不行,就是得费点功夫。
“没事了没事了,娘您继续忙,我想到要怎么做了。苏景殊拍拍脑袋,精细活儿找官方工匠,他去找他亲爱的腿腿啊。
程夫人:……
苏八娘:……
母女俩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小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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