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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殊被他爹拎到书房好一番叮嘱,然后带着一箱书和一套文房四宝回他自己的小院儿,临到睡前才忽然想起来忘了顺走点金银。
箱子里的银钱那么多,就算不给完,给他一锭两锭也行啊,没人会嫌零花钱多。
所以他现在去主院找老苏要零花钱会被打出来吗?
小小苏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出门的危险念头。
他这会儿跑去要零花钱老苏不一定揍他,但是娘亲肯定得数落他,没准儿还要他讲一遍从神秘的唐门弟子手里拿到炸药的详细过程。
山里哪儿发现的人?养伤的时候人住哪儿了?那几天怎么给他送饭送药?后来真的没有再联系过吗?
编出来的故事经不起细究,包大人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新造出来的火炮弹药上没工夫深究来历,他娘不一样,对他娘来说什么火药炮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儿子。
所以这件事情最好在家里消失,绝对不能主动撞上去。
睡觉睡觉,反正他平时的零花钱也够花,不缺那一锭两锭的银子。
不管怎么说,炸药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苏景殊久违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少年不识愁滋味,老苏这个年纪却是尝遍了各种愁。
他年轻时也有一番报国之心,真宗皇帝为劝勉学子读书上进曾写过劝学诗,“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可如今看来,勤学苦读也不一定能遂平生志。
前几天契丹人欺人太甚,他心情激愤写下《六国论》讥讽朝堂众臣,文章在京城读书人中传播甚广,满朝文武也几乎人手一份。
早在他刚入京时欧阳公便说要举荐他入仕为官,他当时觉得他在京城名气不显,怕因此让欧阳公受到诋毁而到没有答应。
如今他已在京师扬名,欧阳公举荐他为官不会再被人说三道四,可他却不想进入朝堂了。
白身可以无所顾忌,想写什么写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一旦进入朝堂那滩浑水,当局者迷,还能不能写出来文章就说不准了。
可是家里的臭小子太会惹事,开封府不会护他一辈子,关键时刻还是得他这个当爹的来护住儿子。
一直是白身的话,儿子闯祸被人
寻仇该怎么办?
唉,儿女都是债,也不知道那臭小子惹是生非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程夫人坐在窗前梳妆,看他从进屋开始就叹气无奈摇头,“景哥儿说喜欢叹气的人看着显老,想必就是从你身上看出来的。”
老苏:???
臭小子!今天没动藤条真是失策!
苏洵提起糟心的小儿子立刻从发愁变成发怒,竖起眉头骂骂咧咧,偏偏儿子是他自己养出来的,再怎么骂骂咧咧也不能不管不问。
“你若实在不愿当官便不去当,景哥儿行事有分寸、景哥儿……”程夫人原本想说小儿子行事有分寸,想起来臭小子前几天干的事情后实在说不出这话,“就算景哥儿胡闹,还有子瞻子由两个当哥哥的能护着他。”
苏洵扶额,“夫人,你觉得子瞻子由不胡闹?”
程夫人转过身,微微一笑,“你觉得你自己不胡闹?”
苏洵:额……
好像也是。
既然他们家的男儿都挺胡闹的,就不用纠结那么多了吧。
老苏钻出牛角尖后豁然开朗,心情大好的洗漱宽衣,“既然夫人不嫌弃为夫,为夫继续当一白身又能如何?”
身上没有官职骂起来更尽兴,当官那种好事留给他的儿子们,他明天找个借口把舍人院的考试给拒绝掉。
欧阳公的举荐他可以直接和欧阳公说,官家亲自下诏让他去舍人院参加考试不能说不去就不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来推脱。
官家前些天被大臣们弄得烦不胜烦借口养病谁都不见,他和官家年龄相仿,身上有点沉疴旧疾很正常,那他也生个病吧。
程夫人:……
父子四个没一个稳重的,可让她如何是好?
摇头.jpg
第二天一早,苏景殊元气满满的出来吃早饭,等来等去却不见他爹的身影。
老苏呢?老苏哪儿去了?
小小苏探头探脑,“娘,爹今天不吃饭吗?”
程夫人面色如常,“你爹病了,他今天吃药不吃饭,娘待会儿让人给他煎药喝。”
苏景殊:啊?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早上就忽然病了?
苏轼给旁边的妻子盛了碗粥,然后压低声音提醒道,“爹的《
六国论》传的太广,官家看了之后说咱爹有大才,让爹去参加今年舍人院的考试。”
苏景殊松了口气,“这样啊,那没事了。”
舍人院考试为大宋选拔官员的“召试”中的一种,应试者要么是皇帝亲自点出来的人,要么是朝中重臣举荐的人,考的内容也不难,擅长诗赋的就选诗赋,擅长策论就选策论,考中的概率比科举考试高的多的多,且只要考试合格就能授予秘书省的官,不用和新科进士一样外放为官再回到京城。
走这个路子虽然比不过正经科举入仕,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考科举。
他爹这样名传后世的读书人能说他没本事吗?显然不能。
但是他就是科举不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他们家老爹不是挺想做官的吗,怎么能做官了又推脱有病不去了?
苏轼学着他用气音回答,“爹觉得朝堂上主和的朝臣太多,当官的话骂起来不够尽兴,不如一介白身来的痛快。”
官员骂官员挨骂的官员能骂回来,一来二去就会演变成朝堂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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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身骂官员不一样,只要白身骂的有理有据当官的就只能受着,想骂回来也行,必须也得有理有据,不能和朝堂骂战一样翻旧账扯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除了容易私底下被寻仇之外,白身指点江山比官身方便太多了。
没准儿他们兄弟三个辛辛苦苦考试做官,扭头一看他们家老爹不当官也名扬天下。
苏景殊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他们爹以后就是隐在民间的大佬,哥哥们要努力当官往上爬好给老爹请护院加护卫,最好能当个宰相好让禁军入驻宅邸,这样就不用担心老爹喷的太过被人寻仇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不是哥哥可怜巴巴的对弟弟说“菜菜,捞捞”,而是全家一起闯祸,谁有本事谁来捞。
如果不小心都掉进坑里,还有人脉可以捞。
总之一句话,造作就完事儿了。
“吃饭。”苏辙抬手赏了小老弟一个脑瓜崩,“景哥儿若是清闲,饭后来我书房,三哥来检查你最近的功课做的如何。”
“三哥,我有事,你检查二哥的功课吧。”小小苏立刻正经起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给我准备了笔墨纸砚,展
护卫和白五爷准备了一大箱兵器,我还没去谢过他们,功课下次再检查。”
下次再说下次再说,旬休不是用来检查学习进度的啊。
小小苏飞快的喝完碗里的粥,和家里其他人打过招呼立刻溜走,坚决不给哥哥留检查功课的机会。
苏辙:……
苏辙抬头,默默瞥了眼旁边的二哥。
苏轼:???
苏轼喊冤,“看我作甚?景哥儿肯定不是跟我学的!”
旁边众人:……
这话亏他说得出口。
苏景殊一路跑出家门,不知道开封府有没有在忙,想了一下还是先去隔壁找白五爷。
然而去了之后才发现白玉堂不在家,门房说白五爷回松江府陷空岛去了,可能要过几个月才回京城,也可能过好几年再回。
他来京城本就是为了玩儿,陷空岛才是他惯常待的地方。
苏景殊愣了愣,然后才拐去隔壁开封府。
开封府依旧在忙,只是这几天忙的没有前些天厉害,进来后还能看到展昭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在院子里练身手。
秦彭年叛国拔出萝卜带出泥,审讯的事情由开封府别的部门接手,护卫们完成日常巡街任务就能干自己的事情,没有案子要查的时候称得上一句清闲。
展昭看到苏景殊过来招招手,“景哥儿看到那些兵器了吗?想学哪一个?”
“哪一个都不想学。”苏景殊弱弱回道,“君子六艺,我学个把式能看得过去就行了吧?”
箱子里的那些兵器拎出来怕是比他都沉,他扛都扛不动还让他学?
术业有专攻,饶了他这条小命吧。
赵虎笑道,“不能只学个花把式,行走江湖还是得有点真本事傍身才行。”
小小苏的声音更弱了,“我要开始闯荡江湖了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张龙拿手肘捣了乱说话的赵虎一下,“苏小郎将来要考状元,行走什么江湖?”
王朝马汉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适合闯荡江湖。”
苏小郎:……
倒也不用这么评价。
哼,他不和皮糙肉厚的习武之人比。
小小苏略过不重要的
话题指了指隔壁白五爷的宅子问道“展护卫白五爷回陷空岛了你知道吗?”
“知道前天刚走的。”展昭提起这事儿还有些哭笑不得“他说京城的尔虞我诈太复杂要回陷空岛感受一下纯粹的江湖风范。”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的确不是江湖上能比的。”王朝感慨道“以前行走江湖路见不平就是拔刀相向朝堂之上杀人不见血幸好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在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完全应付不来。”
他们跟随包大人之前一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劫富济贫的事情也没少干后来跟着包大人吃公家粮才没再重操旧业。
往年那些经历要是被包大人的政敌扒拉出来当成攻讦包大人的理由他们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劫富济贫的确是他们干的他们着重的点是“济贫”那些人着重的点是“劫富”不管侧重哪一点那个“富”他们的确劫了。
朝堂上的大臣各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他们这种心眼少的还是别凑热闹了。
一切交给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大人和先生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绝对不会自作聪明觉得他们的想法更好。
实践证明他们的想法就从来没好过。
苏景殊听到这里眸光微动挪到展猫猫跟前小声问道“他们是不是出什么馊主意了?”
里头肯定有故事不然他们不会感慨这么多。
展昭轻咳两声“他们觉得耶律梦龙弑君篡位的案子已经结了。耶律梦龙是契丹人即便他纠结了一群大宋的江湖人也没法再审出别的线索。”
苏景殊睁大眼睛“耶律梦龙不是已经被龙头铡给铡了吗?案子还没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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