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日大约外出太久，天色渐晚，雁宁须得归家了，也不好让程家人担心。
晚膳的时候，雁宁作陪跟着老夫人，还有余氏与柳氏一同用饭，至于程洵和乔姨娘，一个因为有公务在身，另一个则是抱病在床。
余氏用膳张不开嘴，浅浅吃了几口，便饱足了，她转眼便看见雁宁正津津有味地吮了一口热汤。
真是难得见雁宁有这样的好胃口，余氏并没有觉得不妥，青嫚一事已经在府里传遍，她总觉得雁宁不该这样冷静，着实有些不对劲。
想到这点，余氏不动声色试探：“雁雁再过些时日便要出嫁了，可还满意未来君子？”
雁宁并未抬头，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手，才转头微笑地对着余氏道：“满意，只要是祖母心仪的郎君，雁雁都觉得很好。”
余氏笑意顿时僵住，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但好在老夫人并未在意雁宁的话，仍不动声色地在用膳。
余氏轻笑了一声：“哦？雁雁喜欢便好，也不枉费你祖母的一片苦心，为你的将来铺路搭桥。”
雁宁飞快地瞟了眼对面的老夫人，然后低头笑道：“今日听母亲这样一说，还真是要感谢祖母的一片良苦用心，以前是雁雁不懂事，辜负了祖母。”
程老夫人对雁宁说的话似乎有些意外，忽然咳嗽了几声，只道：“知道自己错了便好。”
雁宁闻言抬眸，这段时日她都未再注意老夫人，今夜用膳是不多得的和气，只见老夫人的瘦得连眼窝都深陷了些。
她看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声音不觉放缓了些：“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么？”
祖孙两人前段日子闹得不可开交，雁宁如今这样对老夫人嘘寒问暖，着实有些不自然。
赵妈妈垂眼瞧她，长叹一口气道：“老夫人近日偶感风寒，身子是越发虚弱了，近来更是缠绵病榻，吃得少，睡得更少，人又比以往清减了许多，五娘子有这份心便是好的，老夫人心里也觉着和畅许多。”
程老夫人清寒的眉目间添了一丝温和，她也没多看雁宁，只平淡道：“好好用膳吧，此事就不提了，莫要让大家担心。”
赵妈妈颔首，称是。
话罢，程老夫人面容倦意太重，她起身也有些难，赵妈妈忙来将老夫人搀扶起来。
程老夫人慢悠悠地站起来，摆了摆手：“我累了，你们且继续用膳。”
众人纷纷起身行揖礼，待老夫人走后方才落座。
雁宁神情有些恍惚，垂下睫羽直盯着老夫人的位置。
柳姨娘瞧着雁宁，正斟酌着自己该不该说话，却见她站起身来，将筷子搁下：“雁宁就先退下了，请母亲与柳姨娘慢用。”
雁宁浅施一礼，刚要转身走出去，不料却被余氏叫住：“雁雁。”
雁宁抬头望去：“母亲可还有什么要事吩咐雁雁？”
余氏扯出一个笑来：“等会儿记得去寺里给佛菩萨磕头请安，以示对神灵的感激之情。”
“对了。”余氏不忘嘱咐道：“祈求时记得报上自己的姓名，不能简单地说一个“我”字。”
雁宁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眼底躺着清澈的安静。
“雁雁明白。”雁宁应了声。
刚抬起步伐，又忽然顿住，雁宁侧着脑袋，有些好奇：“是去青灯寺吗？”
“是宝林寺。”余氏道。
听完余氏的话，她便转动裙摆，大步流星地出了偏厅。
明月悬挂空中，柔和的月光轻轻抚摸着树枝，春雪融化在房檐上落了水渍，院内清冷许多。
雁宁早前丢失的睡意不知又为何无声袭来，压得眼里有些沉。
她忽然抬首看去，朱唇轻启：“也不知我那四姊现如今过得如何。”
云湄茫然看向她，心里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娘子怎还念着她？”
雁宁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几缕浅发贴在颊边，她抬手将被风吹动的发丝捋到耳后。
雁宁只觉这院中的月华更如梦似幻，一切好像还算顺利。
她唇角微微带笑：“四姊很快便不会觉得孤单了。”
*
“猪都不吃的东西，你们竟敢让我吃！”女子的嗓音尖锐刺耳：“我可是程家最受宠的娘子，若阿耶知晓你们这般虐待我，迟早把你们这群贱婢都砍了！”
茅屋里布满灰尘和蛛网，窗纸破损，到处都漏着雨水，一股腐烂的气息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眉角紧收。
“是家主下令，缩减了四娘子的饮食，我们吃什么便给你送什么。”灰衣老媪好心弯腰帮她把碗摆正，啧啧称叹。
程蕊气急，一怒之下将桌上的碗扫到地上，破口大骂：“贱婢！你们怎能同我相比？给我提鞋都不配！”
老媪不禁翻了个白眼：“既然是金枝玉叶之体，却满嘴污言秽语，我今日便替家主和五娘子好好教训教训你，都愣着干嘛？还不掌嘴！”
“啪啪”几个耳刮子下去，程蕊双颊顿时肿得老高。
老媪斜睨着她，已微露讥嘲，漫不经心道：“若还无悔改之心，我便命人将你送到勾栏院儿里吃吃苦头。”
此话一出，程蕊顿时安静了下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今日之仇，她算是记下了，永生难忘。
老媪连眼皮都懒得抬起：“让四娘子都吃了。”
话毕，老媪不屑一顾地回身就走，还遣来两个嬷嬷强行按着程蕊将地上的饭吃完。
程蕊不断挣扎着，可终究拗不过两个嬷嬷，她再也忍不住，疯狂嘶叫，几近崩溃，那张精致的脸蛋满是绝望。
*
宝林寺在洛阳城外附近，常年香火旺盛，人声鼎沸，是一方远离烟火的净土。
空气沉静清和，青灯佛影与万节修竹相伴。
云湄的手掀开帘子，一道阳光随之落下雁宁的侧脸。
“娘子，到宝林寺了。”
雁宁点头，一手提着裙裾，踩着马夫放好的马凳下去，精致的绣花鞋踏在水洼里，沾上了些湿泥。
不过雁宁丝毫不在意，径自朝着宝林寺的方向走去。
寺庙钟声响起，旷远绵长。
礼佛前，雁宁先净手，才慢慢拈香，双手将檀香平举至眉齐，随后闭上眼，观想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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