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郡的冬天难得有这么大的日头，雪化了些，混着泥浆，路走得人心烦。
太守府的后院被辟出来当了临时牢房，关着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户部尚书贾似道。这几天他被饿得两眼发绿，看守他的士兵稍微晃一下手里的馒头，他都能扑上去啃两口。
傅云堇推门进去的时候，贾似道正缩在墙角数蚂蚁。
“贾大人，好兴致。”傅云堇让人端了只烧鸡进来，放在破桌子上，那香味儿勾得贾似道喉结上下滚动，像只吞了**的蛇。
“傅……傅公子！”贾似道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却被林修文一脚踹开。
“懂不懂规矩？”林修文横刀立马，“这是给**吃的断头饭，你急什么？”
贾似道一听“断头饭”，脸瞬间白成了纸：“别别别！我有用！我知道秘密！别杀我！”
傅云堇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秘密？大人是指徐阶徐首辅让您来送死的事吗？”
贾似道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是徐阁老？”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傅云堇吹了吹茶沫，“徐阶让你来代郡，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你若是赢了，那就是功高震主，他会找个由头把你办了；你若是输了，正好把罪名都扣你头上，说你勾结逆党，死有余辜。横竖都是个死字，大人难道没想明白？”
贾似道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他混迹官场半辈子，怎么可能没想过。只是贪念蒙了心，总觉得自己能两头通吃。
“我想活……”贾似道喃喃自语，突然猛地抓住傅云堇的衣摆，“傅公子！只要你能保我一命，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在京城密室里还藏着徐阶贪墨修河款的账本！还有他和北蛮私通的书信！都是原件！”
傅云堇和林修文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鱼，咬钩了。
“口说无凭。”傅云堇踢了踢脚边的烧鸡，“大人先吃饱了，然后咱们再谈谈怎么把这些‘证据’变成射向徐阶的利箭。”
贾似道抓起烧鸡狼吞虎咽，吃得满脸油光，哪还有半点朝廷大员的体面。
“这招能行吗？”林以棠站在回廊下，看着傅云堇出来，有些担忧，“徐阶老奸巨猾，贾似道就算反水，他也未必没有防备。”
“当然不行。”傅云堇轻笑，“贾似道这种墙头草，徐阶怎么可能真的留下把柄给他？那些所谓的账本和书信，八成是假的，或者根本伤不到徐阶的筋骨。”
“那你还费这功夫？”林以棠不解。
“我要的不是证据，我要的是一个把水搅浑的‘**’。”傅云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贾似道必须死，而且要死得惊天动地，死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是被徐阶灭口的。”
三天后，一则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大梁：户部尚书贾似道在代郡大彻大悟，痛陈徐阶十大罪状，并带着铁证连夜潜逃回京，要在金銮殿上死谏。
这消息自然是假的，但贾似道的尸体却是真的。
傅云堇安排了一场极为逼真的“截杀”。在距离京城三百里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被“不明身份”的刺客伏击，贾似道身中数刀，气绝身亡。但他至死都紧紧护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几封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密信”。
这一出戏，做得极真。
那些“刺客”故意留下了宫中影卫的腰牌，而贾似道的尸体，则被巧妙地让人“无意中”发现，并迅速送到了御史台那群最爱挑刺的清流手中。
御史台那群老顽固，平日里最恨的就是权臣当道。如今手里拿着这“血淋淋的铁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当天就跪在宫门口，要求彻查徐阶。
京城，瞬间炸了锅。
徐府书房内，徐阶摔碎了他最心爱的一只玉盏。
“废物！都是废物！”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首辅大人此刻面目狰狞，“那个太监不是说贾似道已经被傅云堇抓了吗？怎么会死在回京的路上？还有这些信，这笔迹模仿得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站在下首的幕僚战战兢兢：“阁老，现在御史台闹得凶，皇上……皇上那边似乎也有些动摇。咱们是不是该……”
“该什么？”徐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现在谁动谁就是心里有鬼。傅云堇……好一个傅钦之！人不在京城，却能把这千里之外的水搅得这般浑浊。这是在逼我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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