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路漫长,沈幽想她走不到那处。
宫墙的艳红是宫人背上流血的艳,是冷宫妃子呕血的红,是笼鸟飞不出而落下的宫墙柳,来年开春,宫柳抽芯。
顾宣朗一身夜行衣,把仅有的黑披风给了沈幽,北狄的风很大,冬季要来了,他握紧那只有些枯瘦的手,把暖意传递。
沈幽回望过去,回不去的北狄,难走进的帝京,一切都乱了套,从她一开始替嫁,一切都错了。
“该走了,殿下。”
沈幽错过他给的手,几步跨上马,拢紧披风嗤笑道:“本宫会骑马,无需你搀扶,这骑马还是父皇教的,往事如镜花水月,一碰就散去,早就忘却了。”
北狄的鹰绕在王帐前狂啸,北风也跟同呼啸起来,秋后冬来,风霜渐涨,沈幽目光追随着鹰飞向天空,自由啊多么难得。
骑马走向稠墨的夜,拉紧马缰跑入夜的深处,鹰随她而飞,飞入高耸的云间,俯冲下来又飞上去,尖啸着不满,它是魏淮的鹰,沈幽还记得它。
北狄的人是马背上生人,自由与一望无尽的天边是他们触手可得的东西,每个人在成年之时会有一只鹰,那是成年礼也是能担责任的一年。
魏淮的鹰和他的人一样,小心眼又大大咧咧,不怕生人不怕禁锢,它第一次见沈幽就肯在她怀中睡,确实不怕生人。
像狗的鹰,和魏淮一样。
初见是鹰,再见是狗。
鹰以为沈幽在与它比飞,飞得极快,顾宣朗的马在后面奔驰,跟不上前面女子骑的黑马,他望去天上,鹰一直环绕着,心急如焚道:“殿下,这鹰恐有不便,会向北狄人暴露我们。”
黑马渐行渐慢,直至停下来,鹰绕了几圈落在沈幽的臂膀上,锋利的爪子收敛得恰当好处,刮不坏衣裳,又伤不到人。
女子揉了揉鹰的脑门,笑骂一声:“你真是狗吧,都飞出去这般远,也不知道回家啊,魏淮要着急了,你该回去了。”
鹰像是听懂了一般,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揉动作的手,恋恋不舍的绽开宽大的翅膀,飞向更远的天边。
连叫声都有几分凄厉,回回流转。
顾宣朗闭上双目,问:“殿下,您当真愿意跟臣走吗,北狄的风雪载途,您当真愿意离去吗,小可汗的情话在耳,您当真愿意回帝京吗?”
沈幽无他法,魏明找到了匕首,哪怕没找到也会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信得过魏淮这个人,信得过他会把自己从狱中救出来,可种子生根发芽,魏明会留一个想杀他亲子的人在身边吗?
再找一个无名罪,此生再无翻身的机会。
父皇在临行前,告诫过不要做对不起燕国之事,莫要把燕国架在火上烤,切莫让北狄觉得燕国言而无信,这话听着就好笑。
言而无信之事,从她嫁来时就有了。
沈幽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草原上的格桑花开了,马踏格桑花,行向日出之地,那是燕国边境之城,都护府会佑她向帝京。
黑夜落幕,黎明将至。
骑马的身姿在出生的太阳前,停住了不慢的步伐,顾宣朗见这一幕想到了殿下的母家曾是名震帝京的上官家,随先帝征战四方,夺天下大权,赐异姓安南王位,名盛一时的上官家。
上官家的女子都有一股韧劲,养在闺阁中向往天下,她们同男子一般,上战场杀敌无数,殿下的母妃不就如此吗,在要奖赏之时,安南王求了圣旨,让她入宫为妃。
也许死前的安南王也没想到这一举动会酿成大错,一切都如初不复存在,血流汩汩成河,断头残肢遍地。
正史有云,安南王贪污腐化,世家难容上官家,群起而攻之,四家之首沦为四家抄家首位,在朝为官者,除官籍妻女入贱籍为仆,安南王本家,斩。
上官长女上官熙,献其父罪证,免罚。
野史有记,上官熙进宫为妃,乃是不愿逃婚数次,木已成舟已定局,封夕贵妃主六宫事宜,四妃之首后位空置。
帝野心渐长,容不下世家子弟,择日敲打安南王,隔日抄家斩首,世家不满,夕贵妃不满,雨中跪半日,请罪。
世家为保自证清白,上官家除四家之首。
乃是世家之意,更是帝意,夕贵妃憎恨不已,于雨天起誓,与帝此生不复相见,自请去冷宫,怨锁朱红宫门。
正史不真,野史不假。
顾宣朗也曾见过安南王,那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有一位妻子,早年因病仙逝,不再娶,整日写悼词诗赋,爱妻者风生水起。
他又怎么会是贪污腐化之人呢?
到底是帝有疑心有野心要铲除上官家,好让四家群龙无首,四家也顺其而行,把上官家推出去挡祸,只是可惜了年幼的殿下从那时起,过上了父皇不疼,母妃不爱的日子。
沈幽伸手遮住耀眼的阳光,轻声说:“该入城了,不知祖父那边可好,我啊倒是不好了。”
入城的文书给侍卫看后,两人一同入城,街上既有北狄人又有燕国人,是上次互通集市的成果,燕国人有了钱,北狄人有了粮食,也算是和睦共处。
马行至小摊前,一名身穿羊皮的北狄人掀翻了摊子,饼子面食落了一地,一个圆滚的饼掉在马蹄边,被马蹄踩碎。
沈幽摸了摸黑马,向摊贩看去,那人被揪住领子,北狄人的拳头停在他面前,顾宣朗抓住那只手,呵斥道:“混账!”
北狄人不服气道:“你才混账,什么混账不混账的,说什么呢你,这摊贩缺斤少两就是不对,你们燕国人言而无信,说好了一斤饼一斤的价钱,我给了钱却没有一斤饼,这不坑人吗!”
围成圈看戏的人无数,其中就有不少北狄人,他们一听缺斤少两炸开了锅,纷纷围上去就要打顾宣朗,北狄人善武,这下谁也拦不住。
“诸位,此人是都护府都督,打不得!”
马背上的女人呵斥一声,将所有人拉了回来,北狄人收起手,燕国人行礼,摊贩吓得屁滚尿流,跪下磕头,哭道:“小的就是一个卖饼的,当真是你要缺斤少两!”
顾宣朗摸了一把汗,叹气道:“诸位我乃是都护府都督,自互市起城内都有法条律文,严禁缺斤少两,若有不服气,去官府一告便知。”
官府是燕国人的官府,在北狄人眼中都是一丘之貉,断然不会去那处喊冤,他们嗤之以鼻,沈幽默然不语,拉紧马缰,黑马走了几步,竖在北狄人与燕国人之中。
她笑道:“本宫是燕国景安公主,在场的燕国人多少都有听过本宫,若我这个公主都没有信用可言,北狄人可不再信任燕国!”
“殿下!”
顾宣朗第二句话未出口,沈幽别在发间的簪子在太阳下发着亮光,是草原的格桑花是天下的鹰,她举起腰间玉佩,大喊:“以此为证,本宫无信用,此玉碎不为瓦全,本宫有信用,就请诸位多信多善待两国子民。”
赌上皇家国戚的尊严,赌上景安的声誉。
官府离的不远,走几步就到了,顾宣朗不坐上位,站在案桌边,沈幽坐上位,认真倾听摊贩的话,歪头看到北狄人的脸上还是不服气,长长叹了一口气。
互市解决后,两国人血债累累,何谈和平。
小贩跪在地上,把头磕出了血印,他哭着说:“我们家卖饼从我爷爷那代就开始了,从不缺斤少两,他们就是看我好欺负!”
叫来的证人是令邻里间和经常买饼的老顾客,他们都说没有缺斤少两,按理说老顾客放下戒心,是最好最容易缺斤少两的人。
沈幽盯着北狄人,盯得人发毛。
有时装娇弱装惯了,忘记在宫里养的性子,倒也是挺好。
北狄人还是不服气,梗着脖子说就是缺了那有怎么样,顾宣朗找来秤把碎掉的饼重新称量,夹杂在其中的土块石子都挑去了。
确实是一斤,北狄人撒谎了。
他们不满地走了,小贩抬头谢恩,红彤彤的血流了一地,蜿蜒崎岖的淌。
顾宣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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