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环境湿冷，他垂下眼睑道：“还是该多谢大人和姑娘。”
陶绾此时才注意到这人样貌清秀，说话文质，听金水城的百姓说，李甲自由博学，早已经过了乡试，倘若不是这场意外，明年就要进京赶考了。
“李公子，”陶绾从袖口中拿出来一瓶药丹递给他，“若是日后腿上不爽利了，可服用这个。”
少女眼中是对他的关切，李甲拱手道：“多谢姑娘，只是在下受之有愧。”
“收下吧。”齐陟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李甲收下药，在曾青的陪同下离开了。
“他为何说受之有愧？”陶绾看向齐陟。
少女不解的目光清澈透亮，齐陟想到她在得知李甲腿再也好不起来的时候，失落了一阵，又托人去买了药材，一有闲空就研制药丹。
她说她很后悔儿时没有跟着母亲好好学医，只学了点制药的皮毛，如今也不能再帮李甲治好双腿。
她还是从前的性子，不管是谁，都会尽自己所能去帮他。
齐陟：“他随……”
他话还未说出口，和高瑀一起走过来的桑辰就已经将话说出口了，“这个我知道，李甲和薛采起争执这事，倒还真不是薛采挑起来的，就是李甲挑出来的，目的就是激怒薛采。”
齐陟瞥他一眼，看向陶绾道：“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陶绾抿唇，按照齐陟这样说的话，那李甲双腿残疾，又无辜遭受牢狱之灾，都是他有意的？
“他为何这么做？”陶绾不解。
“他是为了报复。”齐陟轻声说道。
“报复？”陶绾心中大约明了，薛家父子平日没少欺压百姓，只不过，很多人都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李甲应当也是被逼上绝路了。
“薛采平日里做惯了欺压百姓之事，几个月前，他药瘾大作，在街上公然掳强迫了一名女子，就是李甲的妹妹。”齐陟看向陶绾，“这姑娘回到家后，她爹娘迫于名声，要将她赶出家门，结果当晚她吊死在家中了。”
陶绾不解，“她受此羞辱，为何她的家人不报官，反而将过错怪在她头上？”
“这世道将女子的名声看得极重，发生这样的事，就算世人明知是薛采行事不端，也只会将过错放在她的头上。”齐陟对她说，“李姑娘死后，李甲倒是去报过官，反而是被人打了板子从衙门里扔了出来了。”
陶绾垂下眼睑，“所以他选择了这种法子，来替他妹妹报仇。”
齐陟颔首，“官官相护，他向来敬爱的爹娘也信不过，他也只能靠他自己。”
陶绾摇头，“他选中大人在金水的时候行事，也是存了拖垮薛家的决心。只是未免太过愚蠢，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法子做事。”
齐陟摇头，“他看起来越惨，对薛家越是不利。若我不插手，他告到京城，那日望江楼围观的百姓就都是证人。”
“平头百姓不就是这样，争不过的时候要么就此认命，要么就拿命来争。”
陶绾抬眼看向高瑀，几日不见，高瑀看起来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高瑀和姐姐的往事的缘故。
“不过可惜了，我听人说，这李甲天资聪颖，这样的人，不在朝为官，真可惜。”桑辰摇头叹气。
“你们先聊，我有些事。”齐陟看了陶绾一眼就带着桑辰离开了。
陶绾看着他焦急的步伐，心说，这是出了什么事？
“阿绾。”高瑀走到陶绾跟前，“我们先出去吧。”
陶绾抬眼看着他，“高大哥，你一路从云城送我到这里，是为了姐姐吗？”
高瑀淡笑，“我是答应了你姐姐，当然是因为她。”
陶绾咬唇，也不欲同他打哑迷，直接就道：“六年前，你和她两情相悦对吗？”
高瑀唇边的笑有些僵住了，“你都知道了？”
“嗯，”她低下头，“抱歉。”
少女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攥着。
高瑀：“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道什么歉？”
“若不是因为我，当年她不会嫁给姐夫，是我害了你们。”陶绾眼睛渐渐的红了起来。
高瑀叹气，“出去说，这里不干净。”
微风抚过面庞，陶绾听到他说，“我初次见到你姐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日子。”
丰宁十三年秋，高瑀随父亲押送一批货物到西戎，结果和他们起了争执，被人一路追杀，他同家人走散，落了一身的伤。
那时他醒来的时候就见到衣着桃色短衫的少女在案前捣药，少女发觉他醒了就连忙站起来倒出一杯水，扶他起身喝下。
她待人柔和，也并未对他的遭遇多有过问，耐心细致地照顾他。
也只有听到他说他想要离开时，才会故作生气地要求他留下。
日子久了，他对她也有所了解。她性情柔和，可对待万事都有自己的见解，最不能容忍有人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那时高瑀试图要离开，谁知她就让人守在他房外。
“高公子，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
高瑀无奈，劝说她：“大夫，我真有重要的事情，况且我现下已经好了。”
陶纤走到他身前，蹙眉道：“方才都说了我是大夫。你从我这里出去了，对我损失也不小。若你死了，那万一官府认为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可怎么办？”
高瑀：“……仵作会验尸。陶大夫，你好歹是医者，也不避讳‘生死’？”
陶纤伸手就将他按在床上，柔声道：“你这个半死之人都不避讳，我怕什么？就算仵作会验尸，可我也怕传出去，灵州人都会说我学艺不精，再也信不过我了可怎么办？”
少女声音轻柔，他却知道她这是不容人拒绝。她双唇一张一合地叮嘱他，不时威胁他两句。
高瑀忍不住笑出了声，却被她睨了一眼。
这些年来，每每想起来那时，他也仍觉好笑。
不过她那时候大约是真的担心砸了自家招牌，他伤刚好，便被她送出去了。
“银子带着。”陶纤将银子交给他，“不过你要记得还，我这医馆生意不好。”
高瑀连忙就道：“那您还是自己留好吧。”
陶纤：“你没银子怎么回去？”
她甚至有了催促之意：“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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