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望月居后花园。
穿过厅堂,步下台阶,远远的,郦隐看到凉亭外,陆柔然正与三嫂顾瑛说话。
她看起来端庄和善,一递一声间从容有度,极是得体温文。
顾瑛注意到郦隐,朝陆柔然使了个眼色,陆柔然不明所以,下意识顺着顾瑛的目光望过来。
夫妻俩的目光在空中撞个正着,她的神色旋即露出几分娇羞,仿佛两人隔空调了个情。
郦隐错愕,脚下差点踉跄,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维持着谦谦君子的壳子,向顾瑛见了个礼。
“辛苦三嫂了。”郦随也向顾瑛见礼,大咧咧卖好。
顾瑛说不辛苦,“只要大家伙儿欢畅,我便足意了。”
兄弟们都在望月峰南首,兄弟俩与女眷打完招呼,告辞向那边行去。
眼看他们渐行渐远,顾瑛转身,与凉亭中的程钰笑言:“六郎真是个风趣的,娣妇同这样的郎君过日子,应当日日都开怀吧。”
新婚燕尔,情契如胶,自是蜜里调油,甜得化不开。程钰眉梢眼角漾着的幸福之情,连夜色都掩不住。
只是初为人妇,羞意犹盛,怎么好意思在人前说闺房之事。
况且昨夜五兄闹那么一出,今早敬茶时,他们夫妻间全无来往,五兄沉静着一张脸,连眼神都不曾给陆二娘子一眼,想来夫妻间是多么相敬如冰。
都是新婚,她若没头脑的应三嫂,岂不是个傻子,恐怕白白得罪了五嫂,也不知。
于是含糊道:“还成吧。三嫂与三兄才是蜜里调油似的。”
“我们老夫老妻的,哪能同你们新婚燕尔比。”顾瑛笑得爽朗,“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
老话说,语是针和线,就地引是非。
听到这儿,郦瑄蹙起了眉,这个顾瑛真真随了她那姨母,都是搅弄风云的好手。
再看陆二娘子,她正闲闲饮茶赏景,顾瑛话中机锋于她而言,毫无影响。
她没听出来么?
还是不甚在意?
陆玠三年前调任回京,一年半前陆柔然随她祖母回怡县老家静养,三个月前才回京。故而,虽一个城里住着,郦瑄与陆柔然并未打过交道,不了解她的脾性秉性。
单看她此刻端然静坐的模样,倒真像一泓秋水,沉静而娴雅。
只是,万一她只是刚进门,一时拘束放不开,待回头,再找她哥哥不痛快,怎么办?
毕竟他们婚姻琴瑟不调,错处全在她哥哥一人身上。
“三嫂嫂,您别光顾自个说得畅怀呀。”郦瑄笑吟吟开口。
顾瑛:“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就我一个说得畅怀。难道我款待不周,让四妹妹觉着不开心了?”
“嗯,不开心。”郦瑄说,“这儿又不止你们这些成了亲的,还有我们姊妹呢。您好意思说这夫啊妻的,我们还不好意思听呢,您若再说,我可要告辞了噢。”
“哎呦,我当何事呢。就你面皮薄儿。”顾瑛还是那副笑模样,“这有什么可羞骚,不能听的。我瞧着瑗娘与刘郎君,也快定下来了吧,该多知晓些夫妻间的事儿。还有你,都十七啦,早该说亲了。”
“瞧您这话说的,什么是十七啦,早该说亲了。”郦瑄娇气一哼,“祖母还想再留我两年呢,您倒巴不得我赶快嫁人,怎么,这是嫌我吃家里的粮了?”
顾瑛脸色变了变,嗔怪道:“三嫂嫂可没这个意思,万不兴给好人罗织罪名。”
有时候再恼,也得装得半真半假,郦瑄娇嗔一哼,“横竖您再说,我就找祖母告状。”
程钰适时出声,她隔空点点郦瑄,“多大的人儿了,就会告状。依你就是,不说这些了。你这只钗与这身衣裳正相配,可是前几日咱们去金福铺选的那支?”
“是呢。”郦瑄抚抚发髻,“还是六嫂眼光好,帮我选了这支,我是越看越喜欢。这衣裳么……”
她偏头看探微,“要谢谢我嫂嫂,还没同您说呢,很合身,我很喜欢。”
听到明着点她了,探微让自己活过来。
她温和一笑,“衣裳就是个衬物儿,关键还是穿的人儿长得好,才让它也瞧着格外好看。”
郦瑄怪不好意思的,羞答答地喊了声嫂嫂,“可不兴这么打趣人呀。”
探微惊讶地“啊”了一声,“难道这年头,实话都不能说了么?”
程钰掩嘴笑,说讲的讲的,“有些人啊面皮薄。”
顾瑛听在耳中,心里嗤笑不止。
在这大家族里,堂兄弟姊妹之间,也讲究个亲疏有别。
五郎六郎双生兄弟一般,程氏进门,郦瑄高看她一眼,相处半载有余,两姑嫂处得跟亲姊妹一样。
方才瞧程氏与陆氏一同过来,二人有说有笑,很是亲热的样子。
程钰回京不久,结识的贵女不多,陆柔然也是个不在京中走动的。
先前俩人怕是根本不认识,眼下已好成这般,想来离不了五郎、六郎的缘故。
如今正经嫂嫂遇上堂嫂,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出戏开场瞧着热闹,只不知,下半程子能否维持得住?
…
顾瑛是好面子的讲究人儿,宴上的菜品着实丰盛,酒煎羊、光明虾炙、仙人脔、过门香……不少甚是考验厨子手艺,家常宴少见的珍馐。
饭食点心则是婆罗门轻高面、长生粥、羊肝毕罗、巨胜奴。
瞧得出,程钰确实如她所讲,极爱甜食。
“大晚上的,甜口吃多了,不好克化。娘子还是少吃些吧。”眼看她又要去夹金乳酥,她的女使,小声提醒。
程钰闻言,嗔怪女使一眼,又不好意思地冲探微笑笑。
“五嫂可不要给我告状,素日里逸之看得紧,今夜他不在旁边,我先贪个嘴。”
听着她话音里渗出的甜蜜,探微的心头蓦地一颤,不禁想起她的父母——
阿姊说,她们母亲喜甜,但牙口不行,三五时疼痛难止。
父亲因此严禁母亲食甜,母亲偶尔抱怨父亲的严苛,嫌他仿若管束子女般管束她,可言辞抱怨,眼底却尽是甜笑。
父母早已在九泉之下团聚,不知母亲的牙还疼不疼,父亲是否一如从前不准母亲食甜?
探微压下心中酸涩,随着程钰笑了笑,“既如此,你自个心里有数就成。”
程钰刚要启唇回应,喧喧闹闹的动静入耳,她循声望去,只见六叔母谈秋盈带着一个婆子并四个女使,浩浩荡荡而来。
侄媳、侄女们赶紧起身见礼,顾瑛亲热地喊了声六叔母,“您来同咱们热闹热闹啦。”
“热闹就不必了。”谈秋盈阴沉着脸色,“前头我掉了一只簪,有人见邢娘子捡到过一只,我来瞧瞧,是不是我丢的那只。”
听到六夫人点自己,邢昭昭赶紧上前,恭敬行礼,“昭昭不曾捡到过簪子。想来是底下人出了岔子。”
“一只簪子罢了。”谈秋盈身边的卫嬷嬷上前一步,声色凉凉,“若邢娘子喜欢,咱们夫人送您也不是不成,但您这么睁眼说瞎话,便不大好了。”
“昭昭没有,昭昭虽出身微末,但绝不是贪婪之人。”邢昭昭眨巴眨巴那双秋水,不过瞬间泪满盈眶。
“娘子说没有,咱们自是信。”卫嬷嬷盛气凌人,“只是咱们有人证,恐怕容不得娘子狡辩。”
邢昭昭已哭得梨花带雨,“舌头底下压死人——”她转身求助顾瑛,“阿姊,咱们日日在一处,你最是知道,我何时捡到过簪。”
其实也没有时时待一处。
顾瑛不清楚,邢昭昭因何招惹上谈秋盈,但昭昭是她表妹,是她的人。
她若惧谈秋盈,不伸以援手,怕是也要跟着遭殃。
谈家虽势强,这里却是郦家,太夫人向来厌恶家丑外扬,眼下谈秋盈专挑人多的时候闹事,相信太夫人断不会由着她生是非。
掂量掂量利弊,顾瑛和和气气开口,“六叔母,容侄媳说句话,不是侄媳偏袒昭昭,只是若那人证,果真瞧见昭昭捡了您的簪,为何当时不提醒昭昭,取走簪子?事后又来嚼舌,不是侄媳有意把人往孬处想,着实有挑弄是非之嫌。”
谈秋盈眼神嘲弄,她审视顾瑛,“我何时说邢娘子捡的那只簪子是我的?我是过来看看,是不是我那只。依侄媳的意思,是我没头脑,旁人一挑就揭竿?”
“没有没有!”顾瑛赶忙摆手,“侄媳不是这个意思,侄媳是说挑弄是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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