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齐明和卢月照一前一后进门,裴祜靠坐在塌上,吕郎中已经给他上好了药。
裴祜的面容有些苍白,头上裹了一圈纱布,身上披着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纱布裹着他大半肌肤,露出的地方肌理分明。
“卢姑娘。”他开口唤卢月照,声音依旧沙哑,精神看着比之前好了些。
卢月照点头。
卢姑娘身旁这位老者想必就是她的祖父卢举人。
裴祜在卢齐明身上可见苍苍岁月如雪,雪压青松,能压弯他的身躯,却如何也压不断脊背。
“吕郎中,他如何?”卢齐明问道。
吕郎中叹了口气:“他身上有大大小小十多处刀伤,对方是冲着要人命去的,刀刀向着心口,还好这小子命大,并未伤及心脉。对了,他头顶也受了伤,出血不少。好在他的大多伤口都被上了些止血药,否则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小伙子,你这是被谁伤成这样的啊,可是结了什么仇?对方就没想要你活啊!”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是谁,不知道伤我的是谁,也不知道是我自己还是别人给我上的药,只记得……是卢姑娘救的我。”裴祜看向卢月照。
“这......举人老爷,估计是头上的伤让他失忆了,或许哪天就能想起来,或许就想不起来了。”吕郎中一脸难色。
卢齐明看向卢月照,动了动嘴唇,却并未开口。
“爷爷,清明那日我遇到他时他身上什么钱财也没有,最近强盗闹得厉害,孙女在想,他是不是被那伙强盗害的。”
卢齐明转头看向裴祜。
眼神清澈,神情坚定,不像是在撒谎,吕郎中也说他伤了头。
可是,孙女带了个受伤的陌生男子回来是真,与他共处一夜是真,流言纷扰,三人成虎啊。
卢齐明静默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去看裴祜的脸。
裴祜看着在面前陡然放大的脸,下意识向后靠,却被卢齐明紧紧扣住肩膀。
“这不是……这不是我那去世老伴儿的远房表侄的儿子嘛!梨儿刚才和我说来着,我还没认出来,他俩小时候见过一面,要不是说还是年轻人记性好,我如今可真是老朽了!”
卢月照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什么时候见过祖母的什么来着,哦,祖母的远房表侄的儿子,她连祖母都未见过。
“啊,对,就是他!”卢月照回过神,看着祖父向自己眨了眨眼,赶忙说道。
还好身后没有人,看不见爷爷的示意,爷爷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才扯了谎。
“对啊,这就是我那可怜的表侄孙,他家里没什么人了,来投奔我,梨儿这次去接他,顺便给私塾买些书,谁知这来的路上遇到了那帮天杀的强盗,唉,可怜的孩子。”
裴祜也听愣了,一时间分不清卢齐明说得是真是假。
不对,卢姑娘不认识他。
裴祜心下了然,卢举人是为了卢姑娘的名声着想。
吕郎中听着卢齐明的话,看看裴祜,又看看卢月照。
这郎才女貌的,看起来真是相配,这小子怕不止是来探亲这么简单,梨儿今年十七了,是该说夫婿了,估摸着是还没定下,举人老爷也只能这么说。
“举人老爷,你这表侄孙真是一表人才啊,”吕郎中喜笑颜开,“举人老爷不必担忧,只要让小伙子好好休养,不会碍事的!”
“好,老夫在此谢过吕郎中。”卢齐明作揖,卢月照也跟着行了一礼。
“举人老爷,梨儿,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医者本分。”吕郎中赶忙去扶卢齐明。
卢月照付过诊金,提着两大包草药跟着三人向外走,李氏也出来相送。
吕郎中扶着裴祜出门,交代些注意事项。
祖孙二人告别吕郎中夫妻后,卢月照驾着驴车,载着卢齐明和裴祜返回家中。
三人进门绕过影壁后,裴祜站定,而后对着卢家祖孙二人深深一揖,“在下深谢卢举人和卢姑娘,今后定结草衔环,以报救命之恩!”说罢,裴祜想要磕头,却被卢齐明拦住。
“起来吧,梨儿救你是出于善心,也不会要求你如何报答,你可以先住在此处养伤,等日后想起家住何处后再离去。只是有一点,记住我刚才对吕郎中所言,对外不可说漏嘴。”
“举人放心,卢姑娘对我有大恩,我自不会误她。”裴祜回道。
“你也别唤我举人了,既假托是我亡妻的亲戚,就跟着梨儿一同叫我爷爷吧,你忘了自己是谁,可还是要有个名讳,你自己起一个吧。”
裴祜想了想说道:“还是请爷爷赐名,我一时还真想不起取什么好。”
卢齐明思忖几许,说道:“‘虚壹而静,谓之大清明’,既然梨儿是在清明那日遇见你,你又忘却前尘,便唤你‘清明’吧,愿你早日透彻,拂去遮蔽,进入清明之境。”
“多谢爷爷的良苦用心,清明知晓了。”裴祜拜谢卢齐明。
虚壹而静,谓之大清明。万物莫形而不见,莫见而不论,莫论而失位。
此语出自《荀子·解蔽篇》,祖父是希望他早日记起前尘,得归清明之境,之后,万物尽显,最后,各得其位。
他必定知晓这句话出自何处,又是何意,儒学经典这般烂熟于心,他……究竟是谁?
卢月照看着裴祜,陷入沉思。
*
裴祜被安排住在东厢房,和卢月照的西厢房相对。
清晨,卢月照在锅里煮着小米粥,锅上面放了一个篦子顺便热馒头,再配上一碟咸菜,早饭就有了。
一旁还有一个小火炉,上面的砂锅壶里正煎着药,等用完早饭,裴祜就可以喝了。
卢月照从厨房走出,东厢房的门已经开了。
卢月照轻轻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传来的“请进”后,走了进去。
裴祜上身没有穿衣物,他坐在床边正在换药。被子叠得齐整,放在床头。
看到是卢月照,裴祜系纱布的手指忽然抖了一下,一不小心系了个死结。
他迅速从身后摸过里衣穿上,动作有些快,扯到了伤口,他微皱着眉去系里衣的带子,没成想又系了两个死结。
这下好,裴祜脸都红了。
卢月照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噗嗤”笑出声,“你别急,慢慢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村中男子一到夏天坦着衣衫的多了去了,有时候做农活热了就直接脱去,现在还是春日还没怎么,等到了夏日你就能看到了。再说了,你这般身材有什么怕露的,他们一个个大腹便便都露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你更不必害羞了。”
裴祜抬头与卢月照的视线相对,又迅速低下了头。顿了顿,他抬起双臂准备给自己头顶的伤口换药。
卢月照上前,指尖轻挑,解开了他头上的纱布,再拿起药瓶,用药瓶中的小木条轻轻把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处,最后再用干净纱布把伤口包扎。
干净利落。
只是两个人靠得很近,裴祜能看到卢月照衣襟上的团花纹样。
“头上的伤口你看不到,你要是自己上的话又会扯到你上身的伤,所以,我来就好,等到它结痂,我就可以不用帮你了,”卢月照收起药瓶和纱布,“出来吃饭吧。”
小半月倏忽而过,裴祜的伤口好了很多,除了不能有什么大幅度动作,他基本行动自如。
此外,裴祜还跟着卢月照学着各种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先是洗碗煎药,再是做饭。
卢月照一开始讶于他竟什么都不会,后来想到他的头受了伤,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不会做这些也没什么稀奇的,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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