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国子监,银杏叶铺了满地,踩上去软绵如毯。宋云安背着崭新的书箧站在棂星门前,仰头望着"学海无涯"的匾额,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映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宋云安!这边!"七皇子赵奕穿着一身石青色襕衫,正踮着脚朝他挥手,身边跟着几个相熟的伴读。自文安王倒台后,赵奕在学宫的处境反而从容了许多,那些曾刻意疏远的人虽未立刻靠拢,却也不敢再轻易怠慢。
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御书房,不让这些皇族读书,反而把他们都放到了国子监之中。
宋云安走过去,注意到赵奕身边多了个陌生少年,约莫十岁年纪,穿着月白锦袍,眉眼间带着几分倨傲,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这是我三皇兄府上的世子赵珩,"赵奕热情地介绍,"今日刚入国子监,往后就是同窗了。"
赵珩微微颔首,语气淡淡的:"早就听闻定国么府的小公子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话虽客气,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宋云安不动声色地回礼:"赵世子谬赞。"他认得这赵珩,是景逸王赵琰的独子。景逸王虽看似不问政事,府里的世子却在京中勋贵子弟间颇有声望,性子素来高傲,今日主动亲近七皇子,怕是另有所图。
进了讲堂,博士还未到,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宋云安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桌的议论声飘过来——
"听说了吗?定北王上书,请陛下立太子监国呢。"
"立太子?他病成那样,怎么监国?定是东宫和镇国将军的意思。"
"我倒觉得悬,陛下怕是更属意定北王......"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宋云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定北王与东宫的角力,终究还是摆到了明面上。
"别理他们,"赵奕凑过来小声说,"我母妃说了,这些事轮不到我们置喙。"他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糕,塞到宋云安手里,"我母妃宫里做的,你尝尝。"
宋云安捏着温热的糕点,心里微暖。这半年来,赵奕性子沉稳了不少,虽仍带着少年人的跳脱,却已懂得"谨言"二字的分量。
博士推门而入时,讲堂瞬间安静下来。今日讲的是《资治通鉴》,讲到"玄武门之变"时,博士忽然发问:"诸位以为,太宗当年若不发动兵变,大唐江山会如何?"
学子们面面相觑,这问题太过尖锐,稍有不慎便会触怒龙颜。赵珩却率先起身,朗声道:"学生以为,自古储位之争,皆因'嫡庶不分、长幼无序'而起。太宗之举,虽有违孝道,却保了大唐百年安稳,实为无奈之举。"
这话看似在评史,却暗指当朝——太子体弱,定北王功高,可不就是"长幼无序"?
博士捋着胡须,不置可否:"宋云安,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安身上。他放下笔,从容起身:"学生以为,史书功过,皆由后人评说。但若论'安稳',不在兵变与否,而在'民心向背'。太宗后来励精图治,开创贞观之治,方得百姓拥护;若他夺权后耽于享乐,怕是早已被推翻。"
他避开了储位之争的敏感点,却点出了最关键的"民心"二字,既合情理,又不失分寸。博士眼中闪过赞许:"说得好。民心即天命,此言不虚。"
赵珩脸色微沉,没想到这比自己小四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急智,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散学后,赵珩故意拦住宋云安:"宋公子方才所言,看似周全,实则避重就轻。难道不知'名不正则言不顺'?长幼有序,本就是天道。"
这话已是赤裸裸地影射太子与定北王的名分之争。宋云安停下脚步,淡淡道:"世子可知,《礼记》有云'礼从宜,使从俗'?世事无常,哪有一成不变的'序'?若上位者无德,纵有名分,亦难安天下。"
赵珩一噎,竟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身后的跟班想上前理论,却被赵珩拦住:"好一个'礼从宜',宋公子果然牙尖嘴利。改日有空,倒想与你切磋切磋棋艺。"
"随时奉陪。"宋安颔首,与赵奕并肩离去。
走到国子监门口,赵奕才松了口气:"赵珩素来霸道,你方才那般说,不怕他记恨?"
"怕也无用。"宋云安望着街上往来的行人,"他今日挑衅,本就没安好心。与其退让,不如摆明立场。"
赵奕似懂非懂,却觉得宋云安说得有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书箧里翻出封信:"对了,这是周大人托我交给你的,说对你有用。"
宋云安展开信纸,上面是周明轩的笔迹,只写了两行字:"景逸王近日与钦天监往来密切,似在推算'星象异动'。慎之。"
他指尖微凝。景逸王沉迷书画,怎么突然关心起星象?难道想借"天意"做文章?
回到定国公府,宋云安把国子监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白云桃。她正坐在窗边教宋云瑶描红,闻言放下笔,沉吟道:"景逸王这个人,最擅长'以柔克刚'。他不掺和明面上的争斗,却总在暗处布局。赵珩今日挑衅,怕是想试探你的立场,你做得很好。"
"那星象之事......"宋云安问道。
"钦天监掌观天象,历代王朝都有'星象示警'的说法。"白云桃指尖轻点桌面,"他若真算出什么'异动',怕是会借题发挥,说这是上天对朝局的警示......"
话未说完,宋彦博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宫里传来消息,钦天监监正上奏,说昨夜观测到'荧惑守心',乃大凶之兆,主'储位不稳,国祚动摇'。"
白云桃心头一紧。果然来了。"陛下怎么说?"
"陛下震怒,把监正痛斥了一顿,却没处置他。"宋彦博坐在椅上,端起茶盏却没喝,"这是在敲山震虎。景逸王借星象说事,看似针对储位,实则是想让陛下对太子和定北王都生出猜忌。"
宋云安忽然开口:"爹,娘,我今日在国子监,听到有人说定北王请立太子监国。若是太子真的监国,景逸王会不会借机说'荧惑守心'应在太子身上?"
白云桃与宋彦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孩子不仅能洞察眼前的纷争,竟还能预判后续的布局,心思之缜密,远超同龄孩童。
"安安说得对。"宋彦博放下茶盏,"太子若监国,做得好,是本分;稍有差池,便会被景逸王抓住把柄,说是'德不配位,引得天怒'。"
"那我们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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