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今儿第几次叹气了？”钟寄欢靠着窗，将手头的彩球扔进筐里，唤了女史将筐子挪走，才回头看坐在长桌前理宣纸的钟淮安。
一天课程结束，太傅已经离开，姜淑在案前给钟淮安帮忙，将今日写过的课业分类放好，闻言侧头看了钟淮安一眼，见她面目沉静，撇撇嘴又丢给她几张宣纸。
“今日太傅留下了作业，要将《礼记》第二卷再读一遍，他明日要抽检…”
“珠算作业有些太多了，本宫有些做不完了，你们作为伴读，理应为本宫分担，至于什么琴艺更是——”
“容大人。”门口的行礼声打断了钟寄欢，她虽停下话头，但是没应，只好以整暇地看着门口，等被如此慢待的容祈安的反应。
容祈安没有进来，大约也没生气，他停在门口，语气平平道：“今日早朝，陛下念及公主学习辛苦，命臣寻了些孤本给殿下送来，望公主勤学不辍…”
他声音不大，隔了道门，钟淮安听得不真切，她没抬头，仍是不紧不慢地将课业分门别类放好，等了半晌都没接到下一张纸，才抬头去看姜淑：“姜小姐？”
“啊，啊？”姜淑停下手中的动作，见公主与钟淮安皆是面色沉沉，顿时也不敢出声，只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门边的含芳。
含芳抄手立于原地，前几日伴读遴选，公主一早便看上了钟淮安。
自长公主死后，沐阳公主接受不得，日复一日地为长公主祈福颂安，她虽是未承长公主治国以久安的遗志，但求在这每日的祈福中让自己安心些许，若非陛下日日忌惮，公主恐怕都想不起要替长公主守护好谢氏一门。
只是沐阳公主从前贪玩，于长公主的谋划知之甚少，便是有含芳从旁协助，也难敌容祈安步步紧逼，含芳囿于宫墙，许多事有心无力，急需一位能自由出宫又心思单纯好拿捏之人，陛下要给公主选伴读一事算是给她递了个筏子。
钟淮安身份低微、名声不好，正是陛下正正属意想给公主选的伴读模样，她还与谢将军关系匪浅，又阴差阳错救过坠露一命，最是能替公主遮掩一二。
但陛下盯公主盯得紧，公主只好面上同她不慕，才顺利使她成为伴读。
之后行事果然方便许多，前几日公主还乔装出宫一次，只是......
含芳从门缝向外看，容祈安垂手立于门外，身边跟着的公公是陛下御前那位，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盖着红布，中间有棱有角得凸起，当真像是为公主寻来的古籍孤本。
容大人与沐阳公主不和乃是人尽皆知的事，眼下陛下却派容大人前来送书，难道是公主出宫之事露出了马脚？
含芳看钟淮安一眼，见她低着头摆弄桌上文具，又将视线收回来。
长公主曾言，用人不疑。
含芳将门帘掀开，给容祈安行了礼后便从门边让开。
外头下了些小雪，容祈安肩头、帽檐都落了些白色，屋内地龙烧得正旺，他一进来洁白的雪便化成了水，在他身上绯红的冠服上留下两片水渍。
冷风呼得吹来，钟淮安将被风吹开的纸张按下，才听见容祈安平和的声音：“陛下体恤两位小姐每日出入宫中辛苦，便于私库寻了些赏赐。”
梁公公将书籍交给含芳，拍了拍手，门外的小太监便鱼贯而入，木质盒子上躺着颜色鲜艳的点翠花簪。
未等所有人开口，钟淮安便拉着姜淑跪地谢恩，错过了容祈安眼中漆黑如墨的沉寂。
钟寄欢实在不喜与容祈安虚与委蛇，见梁公公明显有话要说也只当看不见，挥了挥手便打发所有人离开。
钟淮安出宫时天色还早，连午饭时都未到。
元蕊未来，钟淮钰身边的女史冬云早就在宫门外等她，见她出来立刻将手中大氅拢上去，又接过了她手中拎着的食盒：“四小姐，今日天冷，咱们快些回府？”
李壮架马车等在不远处，神色肃穆、直视前方，活像被何人劫持。
“小姐，奴婢在此处等你时听闻今晨你进宫后宋大人带人砸了醋坊，便是这么大的动静醋坊掌柜的都未出现，听闻宋大人砸醋坊动静浩大，整条街的商户皆亲眼目睹，那醋坊本也是装饰华丽，此时连墙上壁画都被砸花了。”
冬云声音极小，步子又刻意放慢，钟淮安微侧头看她，便看见她神色僵硬、欲言又止。
她将大氅的系带打开又重新系好，将食盒从冬云手中拿回来：“砸了？”
冬云神色僵了一瞬，但转念一想，自己不是四小姐的贴身侍女，四小姐与自己有些生疏也是常理，便又道：“是，奴婢未打听到宋公子现下何处，但听闻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礼部司务厅的程大人。”
“这宋公子与程大人从前都是醋坊的老主顾，小姐，你说会不会是这醋坊仗着业大将这二人虏了去？不然宋大人为何今日砸了醋坊？”
她与钟淮安走的近，说话时手指不自觉得攥紧，钟淮安清楚地看到她袄子被捏出一条褶皱。
钟淮安回头，顺着冬云的目光落在钟府的马车上，突然停下了脚步：“方才那话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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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淮安上马车时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容祈安正在她车内喝茶时还是怔了一瞬。
容祈安抬头看她，又倒了一杯推向她的方向：“上次让四小姐跑掉了，今日在下只好出此下策，四小姐宽容大度，应当不会责怪在下冒昧？”
钟淮安敛了衣襟坐在他对面，将食盒搁于矮几上，取出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公主体恤臣女起早，带了些糕点让臣女充饥，大人可是用过了早膳？”
宫中点心素来卖相极好，粉色的玫瑰酥摆成了一朵花的模样，被钟淮安取走一块后仍是漂亮得像一副易碎的画作。
“不曾。”容祈安看钟淮安捻起一块放进口中，伸手拿起了她刚取走那枚挨着的一块。
容祈安看她，钟淮安低着头，容祈安墨色的眼眸便落在她发顶，几乎要将她头上的金饰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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