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出事,代表能扳倒陈氏的最后一份证据出事,代表她今日之前的所有筹谋、所有如履薄冰全都功亏一篑。
但她不能倒下。
钟淮安强压住翻涌的气血:“谢远如今何处?”
“已着人送回谢府,太医院刘大人已前去诊治。”
“用本宫的令牌,请太医院院判何大人过府一看,务必保住谢远性命!”坠露领命而去,转身时又被钟淮安叫住:“先去换身衣裳。”
坠露走远后,钟淮安才回头看容祈安,这么一小会,他已经想好了黑子的下一步走在哪:“长公主,您输了。”
钟淮安看向棋盘,原本占了上风的白子略显颓势,而黑子,却打了个极为漂亮的翻身仗。
钟淮安呼吸微滞,几乎是瞬间想到了什么,话里有话:“容卿好棋艺,如此一招诱敌深入,倒是本宫一叶障目了。”
“长公主谬赞。”容祈安拱手作揖,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微垂的长睫遮住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光,让钟淮安看不出他的心思。
钟淮安虚扶:“如今边关战事暂歇,谢卿突然得召归朝,想来是有大事,可他却于途中遇袭,此事——容卿如何看?”
“谢将军尚未入宫,臣自是不知。”容祈安低头看着残局,回答滴水不漏。
钟淮安盯着他:“容卿乃陛下心腹,怎会不知?”
“长公主乃陛下亲姐,长公主都不知,臣自然亦不知。”容祈安抬头,与钟淮安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良久,钟淮安开口:“今日多谢容卿指点,含芳,送客。”
“恭送长公主殿下。”
容祈安起身行礼,直到钟淮安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雨幕中才直起身:“有劳含芳姑姑。”
*
那一日留下的残局,于面前这一局并无区别。
钟淮安面无表情。
不能回忆。
越想越气。
听到钟淮安的否认,容祈安抬眸,眼神掠过钟淮安时,似有探究:“四小姐与在下一位故人十分相像,尤其——”
他停顿,微微俯身,紧盯着钟淮安:“是那一双眸子。”
“四小姐,你信这世上有鬼神吗?”
“大人莫要吓唬小女。”钟淮安呼吸一滞,克制住了自己错开眼的冲动,秀眉微蹙,十分紧张害怕地向容祈安的方向靠了几分:“敢问大人那位故人何在?”
“死了。”容祈安冷下脸,又低头看向残局。
钟淮安扭扭捏捏地摩挲着茶杯,看起来纠结了很久,才开口安慰:“众人皆具二目一口,太师看小女与故人相像,或因思念过甚...”
“思念?”容祈安将茶点推到钟淮安面前:“四小姐何以知在下思念那位故人?”
“万一,是仇人呢?”容祈安按住竹编点心篮,桃花眸中冰寒万里,让本就不富裕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钟淮安实在不明白容祈安对她的怀疑从何而来,明明长公主已经使出了毕生演技,她只好又咳了两声,委屈道:“大人若不许小女吃,便罢了。”
容祈安:......
容祈安松手:“四小姐请用。”
容大人亲自接回了受了委屈的未婚妻这件事在京城传得比风还快,即便是钟淮安人在马车里,伴着马车吱吱呀呀的声响,诸如“天呐世上怎会有容大人这般好的夫婿”“四小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服气啊”一类的赞扬还是不断钻进她耳朵。
听到容祈安被夸简直比直接杀了钟淮安还令她难受,甚至下车时看到她那个面甜心苦的新继母,钟淮安都觉得她眉目慈祥起来。
姜仪汲汲营营筹谋半晌,结果给她最恨的继女和最爱的女婿创造了培养感情的机会,这会看钟淮安全须全尾地从车上下来,面上虽然一派担心,但心里的气闷地她头都发晕,她强迫自己迎上去:“淮姐儿受委屈了,这些天可还好?有没有冻着?这次可多亏了容大人——”
目光转向容祈安,姜仪的气总算顺了些,男人身量颀长,站在马车边看向这边时,眼里的温柔好像盐碱地里细碎的反光,越看和自己女儿越般配。
姜仪笑道:“小女顽皮,这次麻烦大人了,敢问大人可有空过府一叙?府里新到了些阳春茶,虽不是什么名茶,倒也能喝个新鲜,聊表心意。”
天色尚早,钟文宇还未下值,钟淮安将头埋在姜仪怀里浅笑,容祈安此人心机叵测,像一条暗处潜伏的毒蛇,出手时必十拿九稳,最不屑的事就是与无关之人虚与委蛇,姜仪的算盘恐怕是要落空——
“姜夫人客气。”
钟淮安:???
没拒绝,就是有戏。
钟淮安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容祈安毕竟是天子近臣,平日里十分难请,再加上作风果决,素有玉面阎罗之称,也便是此时有个由头姜仪才斗胆开了口,此时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总归是没有走,姜仪觉得肯定是自己哪里还没做到位。
她思量片刻,看钟淮安一眼,见她缩在自己肩头哭得耸着肩膀,于是杵了杵钟淮安:“淮姐儿,容大人亲自送你回来,还不去多谢容大人,请容大人过府敬茶?”
理智告诉钟淮安他们只是政见不同,从始至终都是在为自己的图谋奋斗,她不应该对容祈安成见太深;可实际,多年来的宫规都无法约束她此时想翻白眼的欲望。
在姜仪的示意下,钟淮安抬起头,施施然向容祈安的方向走了几步,对上容祈安眼睛的瞬间,钟淮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会是为了那本账簿打算献身于钟家吧?到底是何账簿如此重要?
虚弱的嗓音飘忽不定:“多谢大人相送之恩,小女无以为报,唯有——”
短暂的沉默中,钟淮安紧盯着容祈安的眼睛,似乎将要看透他的心底:“——府内阳春茶一壶代表心意。”
“呵。”容祈安轻笑,青袍角的云纹刺绣随他的动作浮游:“那就请钟四小姐带路了。”
“母亲,女儿想回屋梳洗一下,这一路风尘仆仆,即是要答谢恩人,还得干净些。”才到大堂,钟淮安便扭捏着牵姜仪的手。
不管容祈安是什么打算,反正她这个婚是非退不可,若是他为了布局偏要委身钟府,那不如顺了姜仪的意。
“况且女儿这身体......咳咳”钟淮安眼角带红,语气幽弱:“不若先麻烦一下大姐姐?”
姜仪本来是不同意的,毕竟名义上是钟淮安答谢容祈安,便是她有心让淮钰表现也不好做的太过,但钟淮安虽然瘦得一阵风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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