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观众席上的弟子们太多了,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江晏和宁时的离席。
两人就这样走在了通往住处的路上。
由于这边的山头住下的大都是来参加初试的各大门派,此时他们多数又在演武场观战,因此他们回程的这一路上,居然安静极了,连人影都没碰到两个。
这固然不错,但江晏的情况却不怎么美妙了:
要不是宁时拉着他,他只怕已经是摔在了地上。
可又分明有一股热气,从宁时拉着他的地方,源源不断的顺着胳膊上涌。
江晏:……
这个场面荒唐到他已经放弃思考,因为一思考就会尴尬。
在这种心理下,他表现地空前乖巧,完全是一只乖狐狸了。
宁时拖着他,路过了一处小花园。
由于这位悬水宫的长公子,依旧不能正常使用灵力,因此这一路来,他完全是凭肉身的力量托着他的小狐狸的。
前几日的比赛时经过这段路程,是有平海宗专门安排的接驳飞剑的。
但此时,他只能凭自己的双腿走过这段不算近的路。
即便已经是秋季,但阳光依旧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如果加上活动,这种暖洋洋也就变成了热。
宁时抬起一只空闲的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又低下头来,轻声对江晏说:“走了一半了,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江晏闻言,掀起眼皮扫视一圈周围,见此地确实是一个静悄悄的小花园,未见一人,便点点头。
宁时便和他坐在一处小亭的石椅上。
这里环境不错,有不知名的植物顺着亭子里几根柱子向上爬,又在亭子顶端结成了一张大网,还没有落掉的叶子被日光晒得反射着绿色的油光。
而在亭子唯一开口的地方,正对着一面花墙。
刚刚宁时就是带着他从这面花墙前绕过来的。
这花墙也是极高,居然有近一丈,上面开满了深深浅浅粉色的月季,又夹杂着牵牛花之类柔软的植物,形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阴影,连带着让对面亭子中的温度也凉快了几分。
江晏坐在此地,确实感觉身上略微舒服了一些。
草木和花香混杂在一起,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连带着神志也清明几分,江晏终于有了说话的想法。
他靠着身后的柱子,对宁时道:“不如我们在此地多停留一会儿,等我好一点,能正常使用灵力后,把你带回去。”
宁时听了他的话,却大惊,瞬间直起身子凑到他面前,双手捧住狐狸脸,正色道:“彤云……你真的是烧糊涂了。”
江晏:?
宁时皱着眉,向四周看了看,又扭回头来对着他压低了声音说:“你忘啦,你的灵力……和我们不一样。”
江晏的反应弧已经在源源不断的热意中被蒸腾得漫长,宁时的声音传进他的脑子中,转了好几个圈,江晏这才意识到:
剑修在这个世界不是剑修,他是一只身份见不得人的妖狐。
人在不舒服时会变得脆弱,江晏突然开始委屈了——自己明明是个风光霁月的剑修,但到了这个世界,不但没了剑和修为,就连身份也要隐瞒着。
他有些委屈地哼唧了一声,看着宁时。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在对方眼中是什么神态。
宁时只见自己的小狐狸委委屈屈地缩着,两颊和鼻头都微微泛红,眼睛中似乎还带着水光。
宁时:……
他的一颗心脏在胸膛中跳着,说不清的情绪蔓延上来。
有细碎的日光透过花墙间隙,落到了小狐狸身上,于是小狐狸的头发色好像也在发光。
宁时看着他,缓缓靠了过来。
宁时感觉自己可能也被狐狸精传染了,脑袋里同样昏昏胀胀的。
他晕晕地想,从前自己看过的那些册子上,是说可以用什么样的手段帮狐狸精度过这段时期的呢?
……
他终于贴到了自己的小狐狸身边,顺便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对方的锁骨处。
而江晏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微微一震,却是慢慢伸出手来,搭上了他的肩。
剑修的脑子中也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糨糊粥,他本来想问啾啾,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办。
但早已察觉到不对劲的啾啾已经再次开启了屏蔽模式,寻不到踪迹了。
于是这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他自己和宁时。
宁时依旧是贴着他,整个人都热乎乎的,也分辨不出来两人谁更热了。
江晏看着他漆黑的头顶,思绪纷杂,往事在翻涌。
他已经知道了分魂的人生,也找到了自己从前丢失的记忆。
江晏想,如果从前在何家的那一场意外中,宁时没有跑出来,自己现在也就不会抱着这个有温度的人了。
或者再早一点,他在一场大雪中死去。
亦或者再晚一点,他放弃了学业、他在那个无限流游戏中死掉……
人生的道路分出无数个小岔口,任何一个微小的偏移,可能让他们不再相见。
但庆幸的是,如今的宁时安安静静地窝在他颈间。
两个人呼吸相闻,长发缠绕。
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没有分开时那样。
江晏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他想,我和分魂本来就是在一起的。
我们要死也会死在一起。
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加亲密的关系了。
所以……和分魂做点什么,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他一面想着,一面不由自主的侧过了脸,去寻找着宁时吐息着热气的源头。
而宁时察觉了他的动作,并没有拒绝。
于是俩人就这样贴在了一起。
江晏在迷迷糊糊中想,分魂这个身体不错,口感软软的……
然后唇上传来轻微地刺痛,是宁时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下。
江晏不满了——这人怎么还能咬人呢?
到底谁才是狐狸!
他不甘示弱,咬了回去。
于是事情便走向了不可控制的开端。
天旋地转间,江晏只能看到头顶的日光在浮动。
片刻后,宁时终于放开了他,干咳一声,直起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两手放在膝上。
江晏:……
他依旧是恍惚的,带着轻微的气喘。
宁时望着他,却是又凑了过来,小声接连唤了他几声“彤云”。
江晏堪堪回过神来,并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沉默了。
宁时支吾了一声,抬起手来指了指他的头顶,道:“那个,耳朵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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