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湖岐嘴角勾起来,将蓝白校服脱下随手擦擦鞋面豆浆,里面套上短袖,露出劲瘦并微微发着汗的胳膊,卷起校服松垮裤,把纤瘦霜白的脚踝露出来。
刘湖岐目色寒凉,说着便卡着脖颈把那男的往墙壁上抡。
那男的眼神惊异,眼前这瘦弱书生有股他从来没感觉到过的戾气,随着刚刚那句话笼罩着,看来,这是真的。
刘湖岐勾着桀骜笑意,强忍着小腹剧痛把膝盖往那男的肚子上一顶,还没碰到衣服,对方却不退反进,硬碰硬将膝盖对冲着顶撞,拳风在他耳边呼啸。
“卧槽!”那男的捂着右眉骨,刚刚那一拳他根本没手下留情,瞬间眼旁就青紫一大块。
甄凝看着这一幕呆愣两秒。
那男的伺机抬脚狠力一揣,刘湖岐失去重心跌倒在墙面,后脑和脊背猛地撞到走廊不锈钢栏杆,一时头昏脑涨,接着无法躲避他的拳,口腔震颤,像是有浓重的血腥气萦绕舌尖。
那男的动作没停顿,将前来拉架的甄凝一推搡,根本就没留点力气。
甄凝摔得手掌摩擦,火辣辣。
刚刚刘湖岐在他眼睛上的那一拳太狠,那男的现在狂躁压过一切情绪,几乎是在他撞上栏杆的那一瞬间就再来到他眼前,一顿拳打脚踢,半跪下拎起于工整衣领口。
“刘湖岐,你先动手的。”
那男的丝毫不留余力,抡拳重揍。
这么近距刘湖岐根本来不及躲闪,甄凝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鲜红掌心趴地面爬着扑过去,半米距离全是带血的泥渍,残缺的血掌心。
只见刘湖岐将她护怀里,趁他愣神片刻,膝盖一顶,利用后坐力躲避开那一拳,又顺势往边上一扑,侧身将甄凝压在身下,牢牢护住,抓住半秒喘息时间,左脚往那男的脚踝处猛地一踹。
那男的想还手却被围观人群制服。
刘湖岐先是将手在衣裳擦擦干净,轻轻将人脸颊泪痕抹开:“不怕。”
“他说得是真的吗?”甄凝轻轻漾着悲喟的音调。
刘湖岐的心冷得发颤,感觉有把刀在他心上戳无数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戳完后还不满意,又顺着心室壁刮擦。
“我们回去说。”
甄凝脑子发懵,被拎着提起来,在围上来人群缝隙里擦过去,脑像是被割开哗啦倒出脑仁。
刘湖岐回想到那天,心被撕裂开似的疼痛。
他俩约定过都要当警察,甄凝这辈子都没法实现梦想。
理想对十七八岁少年来说好像比天大。
当甄凝鼓起勇气表白时,刘湖岐犹豫了,他当警察得政审,她家会影响他。
他无比憎恶自私。
此时刘湖岐视网膜里有小小的出血点,看起来就像熬夜过度的红血丝,可已经在床上躺了些天,四肢都退化。
“湖岐,起来吧,透透风,也不能再待屋里,振作一点。”刘妈知道这事对儿子打击致命,也不好过多责怪,端着托盘敲几下门,眼里满是心疼。
刘湖岐似是丧失生命,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半晌才闭上眼,低声虚弱道:“对不起,对不起……”
阳光从不锈钢窗里泻进来,照在冰冷瓷砖和房间里四处堆积的甄凝遗物洋娃娃上,整间屋子有种怪异的温馨感,就好像死去的人还未走远,灵魂寄居在玩偶里。
早上六点,闹铃大作。
刘湖岐镇定地睁开眼,不紧不慢地坐起来。
要是精神病医生看到这一幕,准会欢欣鼓舞,他醒后要么像尸体一样在床上愣两三小时,要么像个癫痫病人一样跳起来。
前者是日常表现,后者是吃抗躁郁药之后。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将柔和细碎的光芒肆意铺在地板的白色瓷砖上。
刘湖岐起身机械去洗漱,在暗处,他的眼神隐隐约约,深浅难辨。
刘湖岐翻箱倒柜整理出不少药瓶,药片或多或少存在瓶底,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像是把那时间段颓靡自己给冰冷处理。
刘湖岐觉得它们没用,跟甄凝从小听到的童话一样,都是无耻的欺骗。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美好,人活一世,只是在经历不同程度的恐惧,什么药都不能减轻、不能克服。
刘湖岐行尸走肉般打车去医院急诊室,到了亮绿灯指示牌门口已是夜,走在空荡荡医院长廊里,处处灯光黯淡。
偶尔会遇到夜班的医生护士穿梭忙碌的身影,他们之间的话语都很细弱,像是祭水之人最后呢喃,带着困倦,白大褂在冷清光线下鬼气森森的。
“先生需要帮助吗?”护士站经理还算充沛的小护士过来提供帮助。
“甄凝,甄凝,甄凝……”刘湖岐出神重复嘀咕着。
“你说的是甄凝?她前几星期去世,可以去墓地祭奠,这些天她朋友可多都来询问情况。”护士女孩很遗憾,表情庄重。
刘湖岐麻木地拖着四肢满脸木色,四周一切声音都空洞,他的世界再也没甄凝,他喜欢的甄凝。
刘湖岐扭过头来,用那双细眼睛凝望着护士,声音由于医疗机器均匀干扰,有些模糊:“她没死。”
护士眼里全是错愕,抱住病例单,往后退两步,她惧怕他眼底猩红,就像做了些让人炸毛的举动。
刘湖岐残败不堪佝偻着腰,双腿无力瘫软到要扶着墙壁才能面前站立行走,一步又一步往外挪,像孩童般坐在医院门口冰凉僵硬水泥台阶上嚎啕大哭。
他不信她死了,可不得不信。
哭声引得四周人瞩目,频频投递目光,惊动百米外的保安大叔,鬓发花白的老爷子颤颤悠悠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走到他身边,用老年人的慈祥安抚着:“孩子啊,一切都会过去的,早点走出来,逝者也会安详。”
刘湖岐怒吼着:“她没死!”
保安老爷子推下眼镜,依旧温和和蔼,用岁月蹉跎的暗沉嗓音道:“孩子,每天都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在门口嚎啕,死是不可避免的,有人早一步而已。”
刘湖岐将他手甩开,带着睥睨一切癫狂尖叫着:“甄凝,她没死,没死!”
保安看日常新闻,也见过不少家属去医院赠鲜花吊唁,这么声嘶力竭倒头份,便没说什么,按原地缓步回去。
刘湖岐眼里带着恨意,目眦尽裂怒视着周遭流动的人群,咬牙切齿攥紧拳头,字字铿锵有力:“她没死。”
刘湖岐凭借这点恨意强撑着起身,招手拦了辆的士,浑身发冷蜷缩在角落座位里,精神极端绷紧,他要面对,他要不得不承认,甄凝死了,死了。
墓园原先庄重肃穆,万籁俱静,可此时却嘈杂嚷闹,不少人面带笑意抱着鲜花排队祭奠被他们杀死的甄凝,猫哭耗子假慈悲,无数波及家人那令人窒息的辱骂,难道不是他们制造?
“滚!”刘湖岐扯着树枝一路抽打,鞭子平等落在每位鲈鱼看客身上,排队的人群四散开,都揉搓着被鞭及的皮肤。
“你吖是谁!”有人不满嘟囔着。
“你才应该滚!”有人推搡上前指摘。
“我们来祭奠校友,你不也是?”有人不解怒视着。
刘湖岐眼白上带着哭憋出来红点,阴鸷冷笑几声,将手上棍棒丢进人群,一字一顿冷漠嘲讽着:“甄凝被辱骂时你们在哪?你们在跟风造谣,你们在旁观冷视,你们巴不得她死掉来满足你们可笑的虚荣控制心。”
四周俨然无声,有些人受不了指责冲上前出说些什么被拦住,被眼神制止。
刘湖岐环顾四周,大笑着带着无尽诡谲凄凉:“你们只会笑着感叹,原来一句话就可以致人死亡,我不知道啊。”
有些哑口无言,缄默着举着摄像摄制,少数识相的便离开,多数人愤愤不满还没意识到说的是谁,掐着腰面面相觑着找凶手。
真是可笑。
刘湖岐竭声嘶竭:“滚!”
墓地管理者此刻迅疾过来调解群众矛盾,抬手将刘湖岐胳膊往后拽,被他瞪一眼后只得悻悻松开,挂着官腔调和:“我们坐下解——”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无关人员滚蛋。”刘湖岐冷言冷语,目光盯在人群开始处,那是墓碑,仿佛可以看见黑白照片那纯真笑脸,现在也只能夸奖:音容宛在。
“小伙子,你不能不让朋友祭奠,你也是其中——”管理员尴尬地劝着,被冷声呵止中断。
刘湖岐跌跌撞撞奔向墓碑,将挡事的人往一边推搡,勉强钻人群缝隙往前挤,走十分钟才跪倒在墓碑边,垂头丧气。
周围都是墓碑,唯独这里是玫瑰花海。
刘湖岐麻木机械将玫瑰丢掉,徒手擦拭祭台花瓣,双手发颤从兜里掏出几个月前甄凝塞进他口袋里的豌豆糕。
那糕点被压到破碎掉渣,拆开包装没法完整捏住,一米粒一米粒落在冰凉僵硬石阶。
刘湖岐眼疾手快一小点一小点拾着,活吞似的塞进嘴里,哽咽着哭腔,最后如排山倒海之势。
周围观瞻人群被疏散开,渐渐恢复静谧安详,墓地又是死一般寂静。
刘湖岐侧着靠在墓碑上,用手抚摸甄凝的脸颊,夕阳的余晕肆意地躺在他的肩膀上,风都不忍惊动。
他跟甄凝认识很久,她五岁时父亲坐牢,母亲带她搬家,恰好在她家附近。
小时候,甄凝都会朝他撒娇。
甄凝在跟他写作业时会突然用笔戳一戳他的手背,或是在他的指头上染一道墨水,或是啪地在他的头上敲一记。
刘湖岐都会原谅她孩童般稚气小调皮,她脸颊软软的,摸起来蜜桃似的,带些细小柔软绒毛,笑起来有浅浅小梨涡。
刘湖岐摸着塑料遗照防水膜,只感到恶寒。
墓园烟火灰烬般,一丝丝熄灭在立体几何状节理般密集的墓碑间,夜晚雾气在挺立昂首松木间隙里暗度陈仓。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刘湖岐将手机来电铃声设为原来的。
那是甄凝玩的恶作剧。
刘湖岐接通电话,夜晚有些凉,连按键都冰。
“湖岐,我能去墓地嘛?”倪旖刚得知这消息震惊失神一周,这才鼓起勇气给刘湖岐拨通电话,嗓音暗淡,由于悲伤过度,被压制的情感让喉咙承受不住。
“她真的?”刘湖岐舍不得单方面宣判死亡,宛转犹豫间,喉咙随着情绪变化呜咽一声。
倪旖沉默着,擦着泪,憋不住难受哭出声,拽着纸巾擦鼻涕,哭一周后哭出后遗症,稍微一点风都得流泪。
“什么时候到?”刘湖岐死死咬唇,生怕落下一点悲伤让气氛持续恶化,按着墓碑顶部,凑上去吻了下甄凝遗照。
等十分钟,远处,一道灯光乍然而现,伴着刹车的刺耳响声,骤然把夜幕撕开一条缝。
刘湖岐看见倪旖在奥迪后座,疲惫不堪靠在玻璃窗,呼吸之间是压抑难熬,手颤抖着拉开车门,脚步一虚浮,直接从车后跌坐在沥青柏油地。
“湖岐。”倪旖轻唤着。
“嗯?”刘湖岐扶她起来,抬眸看着后视镜,和她对视,便快速转移视线。
“你不要自责,她被车撞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的。”倪旖咬字重,哭个不停,手掌按压着湿透纸巾,颤栗发抖。
刘湖岐没说话,偷偷抹眼泪,明显感觉到她正往墓地的身体一僵一滞。
怎么能不自责?
她死了,连带着喜欢她的他也死去。
刘湖岐剧烈地咳了起来,手捂住胸口,喉咙里瞬间发出拉风箱般呼噜呼噜的声音,仿佛有一口浓痰卡着上下翻滚。
“你可以好好吃饭吗?”倪旖扭着腰回头望着咳嗽的刘湖岐,满是心疼。
刘湖岐忍着肺部颗粒感难受,点点头。
俩人在墓碑前祭奠一下也就回到车上。
司机将车开进甄凝家小区外面停车位,俩人先下车去楼上。
她家住老破小三层,墙壁都爬满翠绿盎然爬山虎,房价高,片区再破再烂政府都拆不起,只能修修补补住祖孙三代。
刘湖岐抬手将虚弱的倪旖搂靠在胸口,将生锈铜钥匙插入锁孔。
“咔嚓——”拧锁声像咬冬枣声清脆。
甄母将脸色发白的倪旖安置在木头沙发上,俯身将杯子用水壶灌满:“当时不告诉同班同学,就是怕你们承受不住。。”
“是嘛?”倪旖一声长叹。
“明天我就回学校,你放心。”刘湖岐安慰着心如死灰的甄凝闺蜜,随后缓步去房间里,轻轻合上门。
还是原来模样,设施都不变。
想必母亲每天都打扫卫生,再抱着全家福回忆逝去的女儿。
刘湖岐不敢多看,便赶紧回房间。
甄父沉默着去甄凝屋里,拿了她剩下的猫薄荷和罐头,又抓了一大把猫粮,带着她的宠物猫白糖从芝麻胡同儿一路溜达到锣鼓胡同儿。
他快把这方圆几里猫可能占据的地盘儿寻个遍,还去社区图书室流浪猫小分队那里拿罐头“咪咪喵喵”问一通儿。
倪旖寒暄两句,就跟刘湖岐出门。
刘湖岐给老师发短信说休假,还得复印一份文件要甄凝父母签字代领毕业证书,便急急忙忙去对面商业街复印文件,等会到屋里,每个门都敲,还是没见到甄凝爸爸人影。
倪旖也急匆匆跟着跑前跑后,眼泪掉个不停。
“她爸算命,大师说,阎王爷罚她投胎变成流浪猫,你爸每晚都在小区流浪猫堆里找女儿。”
甄母抱着闺女毛衣躺在她床上,不停淌眼泪,擦都来不及,濡湿枕头被褥。
“这不是闹?”刘湖岐压着难以置信,霹雳哐啷就奔下楼四处找老头。
旁边路过的小青年都以为这大爷疯了,一问才知道家里的猫丢了,有个戴眼镜儿的姑娘蹲下来摸着白糖,犹豫半晌,搭腔道:“大爷,您那个猫是名猫,又漂亮,有可能就被人给逮了。”
“甄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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