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酒楼
黎芊芊很早就醒了。
炉中的炭火已经灭了，好在门窗都关严实了，并没有太冷。她坐起来清醒了一会儿，趿拉着鞋，重新添好了炭。
脸盆里的水十分冰冷，但这也让她更加清醒了些。
洗漱整理完毕，今日要先发制人，主动去找宇文暄，她已做好了十分的准备，为她和盟友的合作尽心尽力。
若是不主动出去，宇文暄出门是从不会知会她的，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以前的黎芊芊也更希望他不要来打扰自己。
但若是再坐下去，就什么情报都捞不到了。
余光忽然扫到一处光点，她转头看过去，桌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走近一看，竟是两只崭新的银耳坠，上面打着细细的绿吟花纹，每只下面还坠着一颗黄豆大的玲珑球，很是精致。
想也不用想便知是谁放下的。
她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耳垂，自从上次的波折，她将那三只耳坠收了起来，一个旧的，一个新的，还有一个浑身是伤、沾了血污的。
实在找不出哪两只能配在一起，索性就一直没有戴，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绿吟花纹并非老匠人们打银饰常用的花纹，这种花很常见，长得也不喜人，雕刻在饰品上会显得有些廉价。
不过，这倒不会叫黎芊芊多想，若是师辰风弄来了更加贵重的耳坠，她还得参透个中深意，还得想方设法回报他，实在是累得慌。
不过还是得找个机会回赠他点东西，也算是为他帮自己忙而道谢。
她照着镜子，将坠子戴上，如瀑的墨色长发散下，遮掩了一些半些，明亮的银色在颈间若隐若现。
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盯着耳坠看了许久。
她起身检查了一遍房间，便出门，径直向着宇文暄的屋子走去。
当然没有指望能跟踪他去哪里，毕竟他轻功一跳，就找不到了，只希望尽可能多地同他交流。
不过也需要注意分寸，这对黎芊芊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
“圣女大人。”
宇文暄站在花苑里，看着家丁们浇花，见黎芊芊来了，笑道：“怎么忽然来了？”
他转头对家丁道：“早饭送去了吗？”
家丁答：“回殿下，还没到为圣女大人送早饭的时间。”
他点头，又对黎芊芊道：“圣女大人，今日可有雅兴，同我一道用餐？”
他今日摘掉了那张纸一样白的面具，换了另一个，银色之中混了些金色的笔触，比上一张好看了不少。
这次只遮了半张脸，露出了鼻尖和嘴，他唇峰很明显，下唇较薄，闭上嘴，唇角微微向上翘着，即使不笑，也能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黎芊芊有些搞不懂，在自己家中还总要遮遮掩掩，难道他上半张脸毁了容不成？
花苑里小路繁复，她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站定，道：“殿下府上的东西我已吃腻了。”
宇文暄挑了挑眉：“哦？圣女大人想吃什么新鲜的，我叫后厨给你做来。”
黎芊芊道：“不必了，我也没有常吃早饭的习惯。只是听闻城里的早市十分热闹……”
宇文暄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就驴下坡道：“原来是想出去吃，拿着我给你的令牌，必定畅通无阻。”
黎芊芊实在想立刻扭头离开，但她若是真的为了出去，就不必多此一举，再来找他。
她原地斟酌半天道：“殿下今日……有没有事？”
太生硬了，黎芊芊都想立马掏出银光刺死自己……
宇文暄眼底含着笑意，道：“圣女大人邀我同去？”
他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脸上的热忱与期待就已藏不住了。
倒也可以这么理解，黎芊芊心想。
“不，”她还是下意识反驳了，“我只想问，殿下有没有自己的事？”
宇文暄道：“圣女大人希望有还是没有呢？”
黎芊芊道：“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她冷下脸来，平日里极少和别人交流，导致了她实在难以应对各种对话。
既然不会交流，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宇文暄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调侃她，而道：“我今日需要去城里帮陶楼主取些东西，若是不耽误圣女大人的时间，便可同我一道前往。做完了事，我再带你四处逛逛这城中，如何？”
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黎芊芊满口答应下来。
宇文暄负起手，大步从花苑中走了出来，路过时扔给黎芊芊一个小油纸包。
“肚子都叫了，先垫着，待会儿带你去吃招春酒楼家的牛肉面。”
黎芊芊接过，纸面上熟悉的印花又带她回到了北海楼那个晚上。
蒲氏茶花斋。
他是有多喜欢这家铺子的糕点，怎么总是随身带着。
*
城里十分热闹，人们都赶着早集，早早地来到路边巷口摆好摊子，每个摊子上都要支一个大伞，以防雪落进来。
有些门店的铺子则是大敞着门，里外的人做起了清扫。
说来感慨，黎芊芊来到北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能仔细看看外面的一切。
宇文暄一点也不像一位亲王，更像是待着没事出来闲逛的纨绔公子哥儿，他依旧没有带哪怕一个侍卫，闲庭信步在大街上，左瞧瞧右看看，和来往忙碌的人群迥然不同。
他速度很慢，她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隔了一臂的距离。
很多妇人带着孩子出来买菜，那孩子也不过黎芊芊这么高，手里已拎了不少东西。
怎么买这么多，这得吃到什么时候？黎芊芊心中疑惑。
走着走着，面前一空，她赶忙回头，发现宇文暄拐进了一家酒楼，正是那招春酒楼。
她也跟进去，随之坐在了一处角落中。
酒楼人不多，都是些无所事事的人才会专门跑来此处吃早饭。
但菜品却很多，光是包子就有十多种馅儿。
宇文暄看也不看，叫了两碗牛肉面，多加了牛肉，一份牛肉小饭，两颗茶叶蛋。
“殿下，还有别人吗？”黎芊芊道。
宇文暄回头看她：“没有啊，圣女大人邀我出来，我怎会带上别人？”
黎芊芊道：“这点的会不会有点多……”
宇文暄道：“不会，吃不完剩下就好了。很好吃的，你每个都尝尝。”
*
不一会儿，面端上桌，宇文暄道：“圣女大人先请。”
黎芊芊道：“殿下在外面还是别这么叫了。”
说罢，她拿起筷子，将面上的几块萝卜吃了。一碗面对于她来讲还是太多了，这家酒楼用料豪爽，连碗都有她脸那么大。
宇文暄笑了一下：“那你也别殿下殿下地叫了。”
黎芊芊道：“我若不说，那实在是冒犯，是不知礼数。”
宇文暄道：“我叫你不说，你不说便是，若是有人以此陷害你，那我只好冒犯他了。”
黎芊芊飞速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盯着自己看，只好又将眼神集中在面前的碗上。
而宇文暄脸上笑意更盛。
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在府中，基本每日都叫家丁们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了，但在这里，可就不能叫掌柜的再端回去了。
她象征性吃了几口，味道很鲜，又夹了一小撮腌菜，一阵苦咸忽然在味蕾上炸开，直直冲向天灵盖。
黎芊芊被咸得睁不开眼，堪堪强忍过去，赶忙吸了口汤，又被汤烫到，勉强咽下，控制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咳咳……咳咳！”
最终还是呛住了。
“你慢些吃，不着急。”宇文暄道。
黎芊芊眉头紧紧皱起，不断地清着嗓子，驱赶咽喉异样的感觉，她缓慢地搅动着碗里的面，不愿接话。
她不接话，有人却开始说话了。
“要我说，你还是搬个家，离那儿远点儿吧。”
酒楼里进来两人，一位虬髯大汉，鼻翼边有颗痣，一位黑面田夫，头上还缠着一块毛巾。走进来后，就坐在了他们不远处，那大汉声如雷响，很难不叫人听到。
黎芊芊回头看了一眼，那二人一人点了一碗羊肉面，不过稀松平常，便也没多注意。
那田夫忧郁道：“我祖辈世世代代都在那儿住着，雪棚、牛圈羊圈都在，你叫我搬到哪儿去？”
大汉道：“那你就不怕那玩意儿再来？到时候丢的不只是你那点儿家财，小心你的命都没了！”
他举起烟管子，推了推那田夫的肩：“你也见过吧，死得一条腿都不剩……”
黎芊芊忽然停下了搅动碗的手，注意里已全然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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