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毓秀捧着休白苍老的手,眷恋地依偎上去,“您还有什么遗愿?”
休白对她殷殷嘱咐,后看了一眼门外被他打发出去的钟灵,她正出神看向远方,神色难掩忧伤。
“我的确还有一个心愿,需要阿秀你来完成。”
休白去世前,嘱咐毓秀自导自演一出戏,把钟灵无论如何骗到三千诸岛上去。三千诸岛是百年轮回的小世界,能让神仙在短时间内品味世情冷暖、悲欢离合。
钟灵自嘲地望了一圈宁澜殿,又看向耐心解释的毓秀,她无奈地笑了:“我就这么不让你们放心?”
“你当时因为父亲要去,整日茶饭不思,父亲离世后,更是从早到晚地待在灵柩前,如果不是硬要给你安一个长尊职位让你监督我,我都怕你直接消失!”毓秀紧紧地上前来抱住钟灵,“姐姐,我没有想骗你,父亲也有他的苦衷,我们都怕你会做傻事。”
“你们两个……”钟灵又怎会不明白两人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知道真相,有种一切都非常滑稽的感受。
她如今要走了,按照化劫的规矩,她需要去新的岛屿,遇到新的人。而这个过程,是自己的家人精心编织的一个陷阱,用来教会她接受离别。
“你走吧,我一个人静一静。”钟灵摆摆手,无话可说。
毓秀不放心地看过去,她看到钟灵整个人无措地坐在原地,想起岛主一直以来呈报的长尊观察报告,意识到钟灵在二十四岛可能也遇到了什么事。
事发得如此不合时宜,与她而言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哪怕,她们的目的就是让钟灵对这里产生眷恋,进而在梦境生灵短暂的轮回中明白,离别才是常态。
而人要找到别的意义活下来。
“姐姐,我很爱你。”毓秀最后说,“那我先走了。”
钟灵自己一个人静了一整晚,睡了一觉决定早点动起来,第二天带上早膳直接去了白煜那里。白煜才梳洗罢,准备上朝。钟灵把食盒放到桌案上,说:“今日我得早早出宫一趟,十二楼的朋友要离开了,我去送一送。”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自己悉心挑选的菜式汤粥一一摆好,还把双筷放到白煜面前。
“你若是来不及,也不必碍着我面子勉强。嗯,至少把粥喝了,填一填好裹腹。病才好,对自己还是上些心。”
“此去不知多久,照顾好自己。我同司膳司打了招呼,它们明日起恢复送早膳来宁澜殿。”
白煜本还在像模像样地喝粥,闻言抬头重复:“此去不知多久?”
钟灵点头,答非所问:“嗯,十二楼就此落锁了。”
白煜咽下一口粥,曲指扣了扣桌面,沉默了片刻,起身很正式地说:“那你一路顺风。”
白杨难得省心,离开的时候把十二楼拆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登楼可以远望昌都王宫的楼阁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来得悄无声息,去得也悄无声息。
因为十二楼是术法建造,故而和洞屏术对梦境含灵的效力一样。随着它的消逝,所有曾经见过或者来到过这里的梦境含灵都会慢慢忘记它的存在。
包括白煜。
或许白煜和钟灵牵连得重,能记得久一些。夏枯还在原地等待钟灵,不过钟灵只说自己是前来相送。
“你早早就说要走,还有什么事没解决吗?提出来我也好帮你。白煜的事,我听扶桑说过了,早先以为你们两个不过是露水情缘,我便没有多心——你呀,就是什么事都太认真了,投入太多可怎么抽离呢?”夏枯抚顺钟灵的发丝,如同捋顺她的愁肠,钟灵明白好友的意思,只抬头勉强一笑。
“我干扰了他的命数,如今在尽力弥补,之前为了掰回来给他下了毒。”钟灵解释着。夏枯神色几变,竟不知已经走到了真实的相爱相杀的地步,她赶紧摸了摸钟灵的后背,又听钟灵下定决心地说,“那毒药很伤身体,等他身体恢复了,我就去找你们。”
钟灵帮夏枯整理行李,返回药灵居住的三百一十九岛忙活了一天,再回到昌都时,已经是两月后的某一夜。宁澜殿的偏殿窗明几净,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白煜听闻她回来,叫剪烛过来帮她收拾床榻。
剪烛时隔两个月不见钟灵,寒暄的兴头十分强烈。她逮着钟灵问这问那,只一句就问住了:“钟医师,你离开的这些日子。王上的早膳都照常用了,气色好了不少,真是多亏了你。这次,就不走了吧?”
钟灵微愣,没有正面回答:“既然气色好了许多,日后还是要叮嘱他保持下去。天色也不早了,还劳烦你过来收拾,剩下的我来就好,你快去吧。”
剪烛并没有听出来钟灵的躲闪,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离开了偏殿,只是走之前同钟灵提了一句:“对了,钟医师。明日是清明,王上要早起去青屏山王陵,我同你讲一声。”
钟灵迟钝地答应,送走了剪烛。
她回到床榻,回忆着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床榻边的小案,是她住进来的时候从外头搬过来的,好放一些贴身的东西。还有床帷上的发簪,这本来的扣环松动了,钟灵以前用发簪变了一个新的挂上去了,但簪子上的花饰还不伦不类地保留着,她走之后也并没有被换掉。
还有她匆匆离开时,胡乱放在枕边的归乾格,被好好地安置在了床边的小案上。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一如既往”更能阻止她离开?当你行囊妥帖,打算不问归期地一走了之,有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保留了你所有的生活痕迹,仿佛就在说——不若留下吧。
钟灵默默地起身,把小案回归最初的位置,再把归乾格收到了锦囊里。然后静静地坐在床榻边,果断伸手拽下来那个变了形地发簪,手指轻轻一划叫它变回了原貌。
她又饮了酒,决定最后在这里睡上一晚。
钟灵从沉梦中惊醒时,天色还暗得很。她扶着钝痛的额头,恍惚想起来剪烛说今天是清明节。
清明祭祖,白氏新丧。今日对于白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捱的日子。钟灵于是趁着昨夜坏眠,惊醒得早,起身去了司膳司。
从天色还深青时,宫檐下的雨滴已经成串低落了。日光一直也没能占什么风头,叫浓厚的阴云遮了个严严实实。
钟灵在司膳司把日常的早膳催好,又接着他们的地盘捣鼓起了琼楼的青团,她挑了四个成色不错的青团在食盒里放好,撑着伞冒雨回了宁澜殿,停在宫檐下收伞时,白煜穿戴好正往外走着。
看见钟灵,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盯着她手里湿答答的黄帛伞,以及半湿的裙角,不由叹道:“你怎么又早了两刻?雨这么大,裙角也湿了。”
然后他回头向殿外候着的女侍吩咐道:“再拿一件披风出来。”
钟灵打量着白煜已经罩好的鹤氅,一时有些不适应。明明她算过来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怎么白煜就像昨日才见过她似的。
钟灵眼眶发酸,直觉自己又要犯矫情,忙把食盒打开介绍着:“我给你带了青团。今日清明,猜不到你的出发时间,于是来得早了点。”然后低头寻思准备把伞靠在哪里,索性扔在地上好了。
白煜就伸手把伞接了过去,钟灵便随他去。
白煜低头看向食盒,翡色的团子还扑着粉,圆圆润润的很有卖相,乖乖地躺在洗好的叶片上。
白煜左手空着,竟伸着手指去戳,一个离他很近的青团被他戳下去一处凹陷。
钟灵正欲指责他,女侍就捧着又一件鹤氅出来了,这件她见白煜穿过,在某个被她拦截用早膳的清晨。女侍服侍钟灵穿上,被钟灵制止了,然后兀自系好了胸前的绳结。
白煜在她系鹤氅的同时用空着的左手接过了食盒。
钟灵便从他手里又拿过来黄帛伞,示意白煜可以吃了。
“味道不错,”他说着抬头看了檐下的雨,心不在焉地补充,“剩下的我留着吃,现在要出发了。”
钟灵只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给他让出了道路。
宫道上候了车马,接上白煜,就从雨幕里消失了。
钟灵明显地感觉到,白煜今日的兴致低得不像话。回了偏殿后,还是不放心,于是放了蝴蝶跟着去了青屏山。
在昌都至青屏山的长路上,有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马,是来自昌都王宫的新王陛下与朝廷众臣。
又一行车马自普陵而来,在青屏山前停下与之汇合。
青屏山王陵在前不久归寝了先王,但白煜来过这里不知多少次。在高高的碑牌下,敬香,叩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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