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ject101》复播后展现了极度的诚意,双周双更,一更就是三小时的日常练习和游戏片段。
所以那天,她的顶头上司待到夜里十一点才走。
招月本来心里打着算盘,想等Slowflow出现,然后装作不经意指指电视说“是你诶”,再偷看他的表情。
结果这一期没剪进一点音乐制作人的画面。
她等啊等,第二颗布洛芬起了效,看着看着又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最后只记得和他的只言片语。
“你喜欢宋理理。”
“是啊,从她当地下偶像的时候就喜欢了。”
“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大概去年秋天,少女奇虹第一次地上演出,那天下了雨,在露天的室外,舞台湿滑,她摔倒了十三次,每次都坚持站起来。”
台上七个女孩,观众只有四个人。
招月举着伞,缩在伞檐底下。小偶像摔得膝盖青一片紫一片,轰然倒地的声音传入耳朵,甚至比音乐更响。
那么冷,那么凄清的雨天,还要唱完那首歌吗?
幸好如今理理熬出了头。招月歪歪扭扭倚着沙发,半睁眼看电视上的《Project101》,小偶像从以前的查无此人,变得有花字镶边,镜头频频特写。
多亏了他。
她余光望向沙发尽头的遥远的人。
他二十二岁时写下的少女情怀,在六年后托举她们去光芒万丈的地方。
深夜,退烧药溶解了意识。招月昏昏欲睡,最后隐约听见一句低沉的呢喃。
——“也许,她不像你想的那样……”
第二天清晨,招月枕着啁啾的鸟鸣醒来。烧完全退了,昨日记忆沦为一场高热的幻觉,只在身上留下一丁点退潮的疲惫。
客厅依旧冷清,没有痕迹能证明谁来过,唯独客厅餐桌多了一张压在药瓶下的便签纸。
字迹和他外形一样,劲挺、锋利,大开大合。
「贝果奶酪在冰箱里,烤箱热了再吃」
*
转眼又是周一。
日复一日的早高峰和挤满人的电梯,招月按着开门键,又碰见小秘书踩着小皮鞋哒哒哒跑来。
“招月——!今天脸色不错嘛,看来上四休三还是养人啊,昨天洋洋和我说傍晚四点就结活儿了。”
招月熟稔地捧起笑脸:“确实比较幸福。”
其实……倒不全是因为那个。
柑橘类水果在脑海中敲锣打鼓,清新酸甜的汁水四处飞溅,浸得她一阵阵心虚。
但,再想逃也得上班。
回到工位,招月滑开小绿书的搜索栏。
「梦见和老板」
不对,这回应该不是梦。
「和老板……」
关联栏自动跳出联想词。
和老板吵架、顶嘴、掀桌,那倒没有。
再往下,和老板1on1。
她想到在CEO办公室、茶水间和他的劳斯莱斯里。好像……勉强也算?
最后几个,和老板约会恋爱地下情。
“啪!”
突然手一颤,手机转着圈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找工作投简历的时候战战兢兢,觉得能力不足就不敢投,现在变得这么敢想了?
招月皱着鼻子开始严肃反思。
他看起来快一米九,手长腿长的人,往墙上挂装饰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她捞回手机,想起微信里还躺着没结束的对话。
指尖越过连续三天打听她体温的西施惠,点开刘原学长的头像。
「学妹,你身体怎么样,下周末要不要见面?」
因为他擅自把朋友圈告诉妈妈,招月气得两天没回复。
现在是时候了。
她打了两个字:「haoa」
还没来得及选字,屏幕顶端就弹出新消息。
像早有预兆那样。
「B2,A17」
招月抿了抿唇,耳边回荡着他冰冷的语气,手却很诚实地按向九宫格键盘。
「才九点十分,是不是有点早?」
附赠一只眨巴着大眼睛的小老鼠表情包。
对方正在输入……
「防止你偷吃苏打饼干充饥」
招月脸颊一热,瞄了瞄桌角成堆未拆封的饼干,眼前倏地闪过被逼着吞药时那抹深沉的黑色。
手指冰得刺骨,搅弄着湿润的软舌,低哑的嗓音分不清是命令还是哄诱。
乖,咽下去。
“……”
他……
他怎么能写出《在同一片天空》这种少女心爆棚的歌,又同时摩挲着她颈间撑开,说那么强制的话?
高烧好像根本没退,招月软绵绵趴在工位上,紧急钻进和风蝶的三人小群。
「朋友们!!!谁还记得大二上过的人格同一性问题」
顾风:「我就知道洛克,心理/记忆的连续性,怎么你那里有人失忆断片啦」
招月默默扶额:断片就别提了……
晋蝶:「还有Torture」
顾风:「?」
晋蝶:「换身体受酷刑的Torture思想实验啊,你们都忘了?」
晋蝶:「我记得哪个同学非要嘴硬杠老师,还说又痛又爽什么的」
又痛又……
招月喉咙猛然发紧:等等这个更不行啊啊啊啊!
……
……
玩归玩闹归闹,没人会和好闻的柑橘味过不去。
午休时间,招月找到地下车库A17。
顶头上司坐在车里等她,黑西装,严密的领带,还有在她家里无影无踪的细框眼镜。
难道框架眼镜是他的开关……?
无所谓,她自有方法以不变应万变。
总之先笑一笑。
“厉总,中午好。”
开门一瞬间,熟悉的柑橘香味将她包裹,隔绝了地下的阴冷。
“嗯。”
厉盛侧过头,垂眸,视线撞上她明亮的脸,又幽幽收回来。
他:“……”
她:“……?”
两人间萦绕着一股微妙却轻盈的沉默。
招月以为自己笑得不合时宜。但身侧的男人抬手推了镜框,指尖还带着一点不自然的僵硬。
她知道,那个动作只在特定的时候出现。
柑橘气息摇摇晃晃,片刻,厉盛才开口。
“……你想吃什么。”
她放松地往椅背一靠:“让我选吗?”
“你选,我请客,但是——”
他斜睨过来,提出交换条件。
“车你来开。”
陷阱。
绝对是陷阱。
招月脑内霎时警铃大作。上次好朋友坐在后座揭她的短:她一握方向盘就顾不得分神,嘴里只能说出赤裸裸的实话。
可是……
她腰部贴合座椅的弧度,微眯双眼,欢庆女神的翅膀像猫尾巴,痒痒地扫着心脏。
他,想知道什么?
招月转了身。身边男人高她不止一截,侧脸隐入地下的晦暗光线,轮廓却依旧分明。
她呈上笑容,心思悸动,夹杂着些许雀跃的兴奋。
“好啊。”
开豪车,吃免费午餐,应该没人抵挡得住这种诱惑。代价不过出卖几句真心话而已,实属划算。
招月选好目的地,打开手机导航踩下油门。
劳斯莱斯稳稳上路,驶出地下,开进车水马龙的北城街景。
秋深了,冬天却迟迟不来,树叶剩了一半,纷纷变黄挂在枝头,待一阵凛冽的寒风全部吹落。
叶子在等,她也在等。
十分钟后停向红绿灯路口,他还犹豫着,没问出第一句话。
车里特意没放音乐,只有微弱的引擎和气流声。
再不问的话……都要开到了哦?
招月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鼻尖闻见被雨水打湿般低敛的柑橘香气。
他们两个人中间,有两个人都在紧张。
“厉总,其实我很好奇。”
红灯转绿,趁着劳斯莱斯顺滑的推背感,她抢先打破沉默。
“嗯?”
薄薄的镜片下,厉盛睫毛轻颤。
“为什么宴会那天,那个孟导说你是‘老季的儿子’?”
招月不愿意提起那位龌龊的京圈大佬,但疑惑着实已经埋了很久。
情形逆转,变成她提问,他答。
问题涉及家世,堪堪越过边界的红线,可她眼下的状况是“开车只说真心话”,哪怕有点冒犯了他。
厉盛蹙了一下眉,倒没有露出丝毫被触碰隐私的嫌恶。
“因为我现在随母姓。”
“啊,那不是很好吗?”
招月两眼忽然闪烁起来。
在父系掌权的豪门世家里随母姓,不,在这个社会里随母姓,是她认为最小程度内的最大反抗。
“是很好,但……”
他嗓音低,荡起沉闷的回响。
“但什么?”
“没什么,”厉盛重复道,“随母姓很好。”
招月笑笑:“是吧,我之前也想随母姓呢。”
他语气松快些:“你妈妈姓什么。”
“姓李。”她说。
“……”
男人一时无言。
“还是姓招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毕竟,比较少见。”
斜前方有车并道,招月放缓车速让了让。
厉盛念起她姓氏的语气里压着一缕留恋,但她恰好错过了。
“确实少见,从小到大因为名字太扎眼总被老师点名,上课也不能缺席,而且……”
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带着善意、仅仅觉得新奇。
“开车时,招月只说实话”。
——其实也不尽然,顾风的调侃止步于大学时期的老黄历,这些年她变了不少,也学会收敛和迂回。
但重点是,身边的男人相信这个设定。
所以,她可以借着豪车的速度感,撞开心墙的一道缝隙。
“我大四在出版社实习……”
那年,带她进门的是个头发火红的小leader,每天在工位上凿冰灌美式,不厌其烦,砸得哐哐响。
有一天,出去吃午饭回来,她听见小leader和同事说说笑笑,嘴巴里嚼的不是冰块,而是她的名字。
——“怎么会有人姓‘招’啊,太搞笑了吧。”
——“听着像农民,是不是从某个‘招家村’里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耳膜。
彼时招月年轻气盛,大跨步从墙后迈出去,脚步沉过她们凿冰的动静。
——“对,我妈妈就是果农,她种苹果,怎么了?有本事你不要再喝你的青苹果美式啊。”
小leader站起来比她高,但坐着气势显矮。招月死死盯着她张扬卖弄的红头发,一把抄起桌上塞满冰块的透明塑料杯。
回忆戛然而止。
招月说到自己“拿起杯子”,停住。
车内安静了一秒。
“你泼了他们一脸?”厉盛接道。
“……嗯。”招月稍微松了油门,怯怯承认,“很过分吧。”
二十二岁的她容易冲动行事。如今,她早不是过去那个样子。
“哪里过分。”
他眼里并非惊讶,反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是喜欢冰美式么,他们应得的。”
过去的事、小leader曾经惊惶到死寂的脸,全都像梦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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