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贺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伸出匕首在身前抵挡着。
虞泠在心里默数着,在骏马即将撞上时倏地往后一躲,随即将手中匕首没入马身。马匹受惊,惊叫一声,四处乱窜。人在疯马前力量微弱,很容易便被撞到踩在蹄下,更何况马后牵制着巨大的马车。
黑衣人一连被撞倒好几个,几下挣扎都爬不起来。
裴贺捡起地上撞碎的马车木板,朝前掷过去,正好砸中一人的额头,绝了其力气。
他低头,正好注意到虞泠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虞泠一边点头一边惊喜道:“少卿你进步了啊,腿都没抖!”
裴贺深吸一口气,淡然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片刻后不远处山中升起缕缕香烟,赤红的霞光藏入隐秘的山林,云开日明,舒缓的风声恍若寂静的梵音,洗涤着肃杀的气氛。
裴贺收起匕首,一面整理袖口一面上前,在就近的黑衣人尸身上翻找着线索。
果然,他里衣里藏着一样特殊的物件,像是一个青玉材质的玉玦。虞泠也跟着蹲下身,问道:“这是什么?玉佩?”
裴贺道:“佩如环而有缺,遂臣待命于境,赐环而返,赐玦则绝。这是玉玦,两块相合为一玦,用于证明身份,这是其中一般。”
“或许这半块玉玦上会有线索。”
虞泠想着捧起玉玦来细细研究,上面的花纹很是特殊,像是云纹又像是水纹,但仔细看去又有鸟类羽毛的轮廓。
她正这厢思虑着,身后一个原本倒地的杀手却醒了过来,他抬起头一道猩红的血液便顺着额角淌下来。杀手神色恍惚地站起身,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眼前虞泠的背影交叠重影模糊,他举起长刀,径直回了过去。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衣衫,鲜血浸湿一大片,虞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黑。
血腥味愈加浓重起来,就这么近,裴贺的手护在她后脑处,二人成紧紧依偎之态,他拧着眉忍痛,心跳剧烈。
虞泠愣住,不是被吓到,而是离开阿娘之后,第一次有人保护她,不顾自己的命。
裴贺护好她的后脑勺,往前一倾,二人一齐摔倒在地,而后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
虞泠清醒过来时,他们似乎跌入了一个凹陷处,背后是一个戈壁似的遮挡,旁边伫立一棵大树,不远处还有水声。
很是隐秘。
她摸索着裴贺的身影,直到身下传来淡淡的声音。
“我在你下面。”
虞泠骇了一跳,赶紧爬起身。她张开满是泥泞的五指,幸好方才滚落下来时自己紧紧握着手,没有丢掉关键线索。
玉玦安安静静躺在她手心。
裴贺接过玉玦,仔细看了一番,认真道:“这不是寻常人之物,只是皇室之物。”
“皇室之物?”虞泠讶然。
他指示给虞泠:“这上面的纹路其实是天家龙纹,只是做的较为隐秘。这玉是蓝田玉,但是混了一部分的和田玉,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和田玉质地细腻,温润滋泽,不会太过透明,且有较少的杂质,与蓝田玉还是大有不同。”
虞泠识得蓝田玉,如今也认出来了:“和田玉名贵,多是由西域上贡,非天家难得。能用此玉做验明身份的玉玦,看来,这些杀手是哪位贵人手下的私兵。且看他们的刀,一般的刀长约三尺,可是他们的刀却快要一丈长,这是军中专门配用的陌刀。”
“这件事与你无关,必定是我查得案子牵扯到了一些人。”
裴贺将玉玦收好,他抬头望了一眼,这么久都没人下来寻找,估计是认为他们已经摔下山崖死了。他正要直起身,背上的伤此刻才反上痛楚,变本加厉得厉害。
他绊了一下,下意识扶住了起伏的山坡。血已然浸湿了裴贺的一整片后背,他忍不住颤抖了几分,低下头来。
“裴贺,你没事吧?”虞泠注意到他的状态,顺着看去,后背一片猩红,已经看不出衣衫的纹路。
她心头一紧,想要伸手去触碰却被裴贺拦住。
他蹙眉,勉强挤出几个清晰的字眼:“我没事,可以,可以自己处理......”
“这么重的伤,你怎么自己处理?”虞泠打断他,心急如焚,旋即伸手触碰在裴贺的背上。能看出来的刀痕,约莫有八寸长,两只手掌的长度。
裴贺护在她身前的模样重新显现在虞泠面前,她心头一酸,南国覆灭那日,阿娘也是如此护在她身前,连自己的命也不顾。她亲眼看着阿娘的眼睛停止转动,亲自感受到阿娘的尸身冷却。
一滴泪落下来,从她离开南国,便不再哭过,这是一滴存了三年的泪。
裴贺垂下眼,轻声道:“我真的没关系。”,他转过身,看着红了眼眶的虞泠先是一愣,而后伸出指节抹去那滴眼泪,重复了一遍,
“真的没关系。”
虞泠抬起眼睛看着他,开口道:“你知道吗?从我离开南国,便没有人这样舍命保护我。我不是自责,是感动。”
裴贺怔住,而后他听见虞泠的声音:“所以别让我看着你受伤而无能为力。”
思虑片刻,他脱下被血浸湿的衣裳,露出伤口来。
“幸好伤口不深。”虞泠轻轻擦拭伤口上的血渍,庆幸道。她从前在朔北便有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在长安也不曾改,总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药粉洒在伤口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裴贺忍着,额头上已然冒出点点汗珠。他悄然拢起五指,指尖嵌入掌心,从来心随意动,身随神行,此刻跃跃欲试的他的心,想要指示什么。
指示他身后这个为他抚慰治伤的人,牵动着他的心,克制又诱惑着他的行。裴贺看着眼前天色沉暮,草木经风而动,万生万物,各自呼吸,而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虞泠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她的指尖,她飘落的发丝,那样微妙而又滚烫,胜过刀伤带来的痛楚。
群雁在天穹盘旋,浮来暂去。
“如果你是我,在经历了这场生死之后还会继续去查这桩案子吗?”裴贺问。
虞泠眸中迎着火光,她的声音像是漂浮不定的落叶:“当局者迷,我不在局中,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只是我跟裴少卿不同,裴少卿为官正道,见义必为,有所为有所不为,而我,只要有一根杆子就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她顿了一下,平和道:“唯一我知道的,就是你一定会继续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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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退水道:“姜氏有剑骨,崔氏有赤身血,素有联姻之俗。我此番便是被送嫁去往请剑阁,奈何江湖上贪图剑骨之人如过江之鲫,我被有心人盯上,逃跑时不甚摔下山崖,醒来便到了这里。”
展应溪听着,是能与自己碰见她的记忆对上,于是问:“剑骨在你身上,即便抓了你又能如何?”
“剔骨之法有三,一用顽虫啃食皮肉,二是水银于头顶灌入,三便是由刀法熟练之人趁着人活着之时剖体取骨。”姜退水缓缓道。
展应溪听得心里发怵,感觉浑身都疼了起来。
“剑骨是甚么模样?”她凑近去瞧。
女子实在太瘦,那双手只剩一层薄皮,青筋蜿蜒,里头血液涌动。
怕她误会自己,展应溪收回目光,又问:“既然你有剑骨,何不自己习武保护自己?”
姜退水敛眉,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展应溪都怕她将其一不当心拧断了。
“正因此剑骨,耗了我精血气力,才致形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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