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陆夫人得知陆婉君醒来的事情不久,陆府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陆氏宗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叔伯。
尽管猜到对方或许不怀好意,考虑到礼节,小陆夫人还是礼貌地接待了他们。
正厅上首位端坐着三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他们是此次一行人中地位最高者。除此之外,一旁座次还有分列数席,其中以右首位那位中年男子为尊。
反观小陆夫人这边,只有她一人并她的贴身丫鬟乌嬷嬷、陆府管家柴伯。身为陆府的当家主母,陆氏宗族来人时,她便是为数不多有话语权的人。
万万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一张口,就是要陆婉君守贞洁牌坊!
“笑话,你一张嘴,我家婉君就得赔进下半辈子?”
柳眉倒竖,小陆夫人哪里肯依,对方来势汹汹,她亦寸步不让,这才造就了现下僵持不下的局面。
中年男子名叫陆珂,是陆太傅关系极近的表兄弟,亦是如今的族长。在陆太傅去世之前,两方关系就很差。陆太傅看不惯他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性子,他又妒忌又畏惧陆太傅的官位,双方时有摩擦。
陆太傅生前对宗族多有照顾,广开族学,只要宗族里有人愿意读书,不管年龄大小一律接纳。这也让他在宗族中的声望不断升高,再加上他太傅的身份,宗族里相当属意,由他接任族长。
可惜陆太傅身体不好,未能等到致仕便病故,留下年轻的妻子和三个孩子。
陆珂抚着长须,傲然道:“秦宜斐,你不必与老夫在这里攀扯。按照宗族规矩,陆家年轻女眷若因丧夫归家,不论丈夫身份,都得去宗族祠堂内守着丈夫灵位,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一想到当年宗族逼着自己守寡,还想插手陆婉君的婚事、陆羽的仕途,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小陆夫人干脆选择和陆珂撕破脸。
袖子一挽,小陆夫人双手叉腰:“不要脸不要皮的老东西,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老陆还在的时候,多次召开族会要求取消这条不合理的迂腐规矩,明明早就通过了的事情,你还在这颠倒黑白地说些什么?”
陆珂不依不饶:“就凭老夫是族长,凭他陆江现在没法继续开口!这条规矩,我说有,就是有!陆婉君呢?把那丫头给我叫过来,今日宗族长老在上,我看她还要不要当我们陆家人!”
“好啊,当年是你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逼得我放弃老陆留给婉君和英英的铺子。现在你要跟我掰扯这个?有本事,东街广场那六间铺子,还有你这些年用它赚到的钱,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
陆珂眼神一凝,片刻后竟是大笑出声,语含讥讽:“秦宜斐,那六间铺子明明白白写着是我陆家的族中产业,当然只能由我们陆家人处置。陆江走时你不过才二十五六,青春正盛,再嫁是何等容易。你既不想留下陆羽,老夫,自然得想法子保住陆家族产。”
瞧他脸上那大义凛然的表情,真是乌鸦落在煤炭上,自个不见自个黑啊!
“陆珂,你真是太不要脸了。”小陆夫人喘了几口气,正欲再战,正厅口出现了一道窈窕倩影。
“年节里来的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各位长老叔伯,小辈有礼了。”
陆婉君款款行至正厅中央,行了一礼。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只对着小陆夫人低头。
“婉君?”
小陆夫人看她面色还有些苍白,猜也知道陆婉君是在逞强,连忙迎上去扶住她。
从前的小女孩出落成了落落大方的姑娘,手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凉,她不禁鼻头一酸。
“阿娘,女儿无事,让您费心了。”陆婉君示意她暂缓开口,转身迎向陆珂投来的目光,“族长,不知今日究竟为了什么事,竟值得将三位宗族长老都请到我陆府来?”
“是婉君呐。听说你受了伤,可曾好些了?”
陆珂对陆婉君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陆江娶了个大家闺秀,他性子亦古板保守,家教极严,养出来的女儿端庄贤惠,在上京勋贵阶层内名声远扬。
一句“不娶上京陆家女,便求姑苏叶氏女”,让上京城内对陆氏宗族的待嫁姑娘们趋之若鹜。
虽然,当时她被赐婚恶名在外的季家三郎季衍,可谁敢议论陛下钦点的姻缘?更何况那是个国公爵,能做国公夫人,真是天下女儿相当不错的归宿了。
这五年来,陆婉君虽无子嗣,但她陪着季衍守孝,勤恳侍奉公婆,没闹出什么和妯娌不睦的风波,可见她是个极会过日子的。
有她的贤名在前,便是高门大户也会考虑陆氏其他旁支的姑娘,不可不谓一个活着的好榜样。
偏偏成也季衍,败也季衍。
这混球小子怎么就惹出了那么大的祸端,赔了自己,还葬送了三万将士的性命?
当时的镇国公府一日日深陷泥潭,陆氏宗族几家议亲的女儿都受到了影响。毕竟是和镇国公府沾亲带故,陆珂的小女儿差点因此没法嫁给太原王氏旁支的公子。
陆珂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气了。
奈何他胆小怕事,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愿插手,又不想担上苛待兄弟后代的名声,便一拖再拖。
圣旨落下,陆婉君和离归家。沉寂了好几月的陆珂觉得,不能再等了。
暂且不论季衍的罪过,瞧瞧他那两个嫂子,哪个不是丈夫死后待在婆家,照顾子嗣,尽心尽力侍奉公婆?
堪称是当代女子娴静守贞的好典范。
陆婉君凭什么不与夫家共患难?又凭什么觍着脸和离归家,苟且偷生拒绝自尽?
世间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季家落难,别家的女儿便能患难与共,轮到陆家的女儿,就不能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婉君微微颔首:“多谢族长关心,我已无大碍。”
和陆婉君说话不似与小陆夫人对话,陆珂摆起了长辈的款,他仰着头,傲然道:“料想你才来,不知道长辈们在说什么。既如此,老夫便再说给你听一次。”
“你!”小陆夫人大怒,陆婉君攥住她手腕,将人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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