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炘惶然:
“父皇怎么会如此看待儿臣!?”
心一横,猛地以头抢地,李炘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父皇,儿臣知道皇兄倚仗杜家,且皇姐与大驸马杜钊感情深厚,可儿臣绝无议论手足之心啊!”
“世家大族久不敬皇室,昔年肃宗皇帝在时,欲下嫁皇姑姑新阳公主,竟被杜家一口回绝,声称与太原王氏已成姻亲。皇姑姑痴恋当时还是少主的杜岩,最后竟郁郁而终!”
“难道我皇家李氏还不如天下四大家的血统尊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前朝五姓七望之事历历在目,世家大族已成我大乾祸国根本。继续放任自流,只会害了更多人!”
“父皇!”他抬头的刹那,浓稠鲜血滑过眼角,重叠了宏宇帝记忆中无数忠臣不甘愿的悲泣。
他和他们都凄声哀求他:
“父皇,皇族苦世家久已,天下百姓苦世家久已!”
宏宇帝慢慢闭上眼睛。
许久后后,他好像苍老了数十岁,缓缓开口:“退下。”
李炘木然地立在原地,直到有小太监看不过去,上前轻声提示他:“贤王殿下。”
恍如大梦初醒,李炘再次给宏宇帝重重磕头,咚的闷响,不知撞在了谁的心口。
离开尚书房前,他忍不住回头,迎着光的眸中,难掩失望。
……
衡之客栈。
回屋后房门紧闭,季衍跳着脚大骂空言大师,足足骂了一柱香,什么词难听骂什么。他打小就混迹市井,从前为了形象从不在外人面前破口大骂,惹急了拂袖而去,真火了顶多以拳服人。
是以不论是陆婉君,还是季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季衍能骂出这么难听的话。
他还知道这话不堪入耳,捂住陆婉君耳朵,才放心大胆地骂。
回来路上,陆婉君仍在细细思考空言大师的一番话。字斟句酌地掰开了敲碎了,终于从那番九族危矣的大逆不道言语中,发掘出空言大师的真实想法——撮合她与贤王这段姻缘。
陆婉君一时无语,几次想说点什么,碍于良好的家教,憋住了到嘴的话。
等他骂完,陆婉君差不多回过味来,戳他手臂:“三郎。”
季衍低头:“怎么了?”
陆婉君示意他蹲下来,不明就里的季衍照做,蹲在她身前直起身,刚好是仰头看她的姿势。
“空言他是个*****。”
陆婉君一字一顿。
季衍惊诧地瞪大双眼,眼睛揉到一半,又想起了自己应该用耳朵听:“阿、阿婉。”
“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陆婉君嘴唇动了动,又重复一遍。
这下听清了,季衍急了:“完了、完了,真被我带坏了。”
他家阿婉是瑶池上的仙子,云尖尖上的仙女,说话做事合乎礼节,怎么能说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话!
“冲他那拎不清的样子,我没说错呀。”偏偏陆婉君还十分认真地给他解释:“再说了,我和三郎不是夫妻吗?人家总说夫妻相,在一起久了,我做事风格有些像你,不好吗?”
不好不好!这个真的不好!
季衍欲哭无泪:“那也不能学我说这些粗言鄙语啊!”
“没事,三郎与我做了夫妻后,平日里可守规矩了。”陆婉君亲他涨红的脸,见他骂得唇干舌焦,捧茶饮了一口,寻上他的唇,度去甜津津的水液:“唔……张嘴……嗯、嗯。”
唇舌交缠,轻松浇灭了季衍一腔怒火,取而代之的是绵绵不绝的甜腻情谊。
“阿婉。”唇分,季衍高挺鼻尖抵着她秀气的鼻头蹭弄,三分哀求七分委屈:“我不强求你不二嫁,只是嫁谁都好,真不要嫁给李炘。他是天底下第一没良心的混账,我不想你受苦。”
“傻子,怎么还说这种话?”陆婉君叹息,瞥见季衍发红的眼尾,又满心怜爱:
“三郎,那年冬天,我说我心悦你,便是一辈子的。”
……
陆婉君一直知道季家三郎季衍是个混世魔王,他的“好名声”从她第一次听到季衍这个人开始就广为流传。
招猫逗狗,爬树遛鸟,抓蝉逮鱼,啥好玩玩啥。就是让他背书,他都能把书页折出花来自娱自乐。
精力旺盛的季衍什么都干,什么都敢干。
老镇国公夫妇、彼时的镇国公世子季衍二哥季桦铮,轮番上阵,变着法地和这小魔王斗法。
好在除了皮一点,季衍很守规矩,从不会欺负女孩,相反还会主动避让。这也是陆婉君不怕他的主要原因。
陆家和镇国公府都在洪武巷,一个头一个尾,很少往来。因此,陆婉君一直到进了上书房,才第一次真正见到季衍。
十岁的季衍比周围的小土豆们高了一个头,和同样身强体壮的二皇子可谓什么锅配什么盖,王八绿豆看对眼,联手给皇宫里久经风霜的老物件来上一劫。
被陆太傅拿戒尺打手心,他俩还会争相给兄弟当挡箭牌,何等高尚的兄弟情。
他偶尔帮帮姑娘们。
因为陆婉君拉不住打起来的大公主和二公主。他好几次帮忙拉架,不是被大公主咬了,就是被二公主挠了。陆婉君愧疚,代两位公主给他道歉,他也不生气,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小霸王。陆婉君想。
宏宇十三年,陆婉君十三岁,季衍十五岁。
季桦铮战死沙场。
季衍一连十日没来上书房,来了后就低头读书,很是消沉。师傅本就不喜欢他,那天语气重了些,说他即将是新的镇国公世子,那就更该稳重些了。
季衍哐地砸了砚台,墨汁溅两人一脸,阴沉着脸甩手离去。
师傅差点气晕过去,二皇子劝了好久,才让他熄了火,继续讲学。
外面下着雨,陆婉君等到下学,撑起伞去找人。
她知道季衍在哪,很快找到了他。季衍窝在榕树上,一声不吭。他的腰带垂下来,如柳条似的随风舞动。
陆婉君撑伞过去,抬头轻轻喊:“世子?”
季衍没理她。
陆婉君抿了抿嘴,“季公子?”
树叶抖动着,季衍还是没理她。
陆婉君想了想,“季衍,你下来嘛,我上不去。”
小姑娘声音柔柔的,脆脆的,听着就像是撒娇。季衍耳朵动了动,心烦意乱的他头次吼人:“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呀。”陆婉君答得很快,“你要是不下来,我就上去了。等会我要是摔着,你可要拉我一把。”
她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季衍从指缝里看她不似作假,呲溜一下滑下树,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跟前,语气更冲:“你到底来干嘛!不是说不要你来嘛!”
“下雨了。”陆婉君没被他吓倒,而是伸手,用巾帕轻触他面颊,语调温柔:“下雨了,我来接你。”
天下雨了,季衍哭了。
少年眼眶通红,泪水流得更凶,他想止住泪水,便抬起袖口粗鲁地拭泪,被陆婉君轻轻挡开。
她替季衍擦掉了墨汁。
“季衍,我娘走之前和我交代过,将来不管我爹抬哪位夫人入门,我都得乖乖叫她娘。无论我愿不愿意。”
“我很难过,总觉得叫新夫人娘,是在背叛我娘。”
“但其实不是的,季衍。”她小心地给他按按眼角止住泪珠,“只要我们好好的,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季衍深深地看着她,明亮的黑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陆婉君。
“……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他沙哑地开口。
“好。”陆婉君给他伞。
雨幕绵绵,红墙白瓦的宫道上,两人并肩而行,共撑一把伞。
季衍顺走了陆婉君一条手帕,还给她的东西五花八门:涂色的小石头、会发光的贝壳、闪亮的蝴蝶、亲手做的竹扇、说不出名字的鸟羽毛……
唯独没有还她帕子。
陆婉君也不在意,每次都会回礼。
一首今天学的诗、一副喜欢的画、题好字的竹扇、她觉得好吃的糕点……
一年又一年,日日如此。
时光飞逝,季衍越长越高,成了一众人中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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