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孙知府的寿辰那日，天已经冷的像冻住了一样，院子里除了常青树，其他书的枝桠僵硬的杵着。
冷风夹着细细的冷雨，直往人毛孔里钻。
苏妄喝下了例行的汤药，医师说今日这碗喝完，就不必再喝了，虽然苏妄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但已经和药无关了，也许哪天眼睛一闭一睁，就想起来了。
夫妻二人坐着车碾到了孙家。
孙知府的儿子孙墨也赶了回来为父亲贺寿，正在门口迎人，见邢允和苏妄来了，上前客气道：“邢家主，苏妹妹，你们来了。我爹就在里面等着呢，说你们要是来了，就先去后院见他一面。”
邢允道：“好，我们这就去。”
苏妄也点了点头。
两人来的早，看见孙家下人们还在各处张贴着剪纸寿字，糊纸用的米糊不知加了什么进去，已经不是白色的，而是有些微发粉。
有个小孩不知是馋了还是觉得好玩，趁大人不注意伸出双手抓了一把粉色米糊，又“啪啪”两声拍在了青色的清水墙上，在墙上留下两个手印。
一旁正在端详寿字帖得正不正的大人闻声一看就急眼了：“哎，你个臭小子！”
苏妄看见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孙知府所在的后院。
后院此时静悄悄的，一个走动的人都没看到。
邢允在苏妄最开始昏迷的那段时间，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大致知道孙知府应在哪里。
他牵着苏妄过了一道垂拱门道：“走这边。”
进了里间，果然看见了孙知府。
孙知府此刻虽穿着一身过寿的衣服，但却在给一块牌位上香。
苏妄心想：“难道是在给他的母亲上香？”
两人在一定距离外停了脚步，欲等孙知府完事之后再上前。
孙知府将手中的三柱香插在了牌位面前的香炉之中，又鞠了几躬，站定了片刻之后，才转过身来。
看见苏妄和邢允，原本晦暗的面上牵扯出了几分笑意，道：“你们来了？”
邢允点首，苏妄则上前问候道：“孙伯伯。”
孙知府道：“你这孩子，就算是失忆了也还是有礼貌。”
苏妄道：“那当然，孙伯伯，你刚刚在祭拜谁？”
孙知府回望了望那牌位道：“那是舍妹，我和她虽然隔了几岁，但我们生辰是同一天，所以每次我的寿辰，我便给她上柱香。以表我这个哥哥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又摆了摆手道：“都是无用的，人都死了，只是活人有点念想罢了。”
苏妄以为是父母辈的，没曾想是孙知府的妹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冲邢允看了看，邢允接话道：“当年的匪徒是您亲手砍杀的，算是给苏栀姑姑讨回公道报仇了，伯父还是不要太过伤神。”
孙知府道：“是啊，我这个哥哥也就只能做点事后诸葛亮。当年，罢了，不提当年。你们来，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两人随他进了书房。
孙知府拿出一小盒子，递给邢允道：“你向来好这个，就给你吧。”
邢允接过一看，是一枚铜色刀币，看上去大致是汉朝的，邢允道：“伯父，这个太贵重，小侄虽喜欢，但不能收。”
孙知府摸了摸胡子，摆手道：“你觉得贵重你就拿走，我不觉得贵重，放我这就是个占地方的盒子，还得提防不被人偷走。你就当是为我省了一件麻烦吧。”
他又看向苏妄，道：“你的事，一直没查出来，我心有愧疚，就当是补偿你们夫妻的。等我找到凶手，你们之后再来谢我就行。”
邢允没有再推辞，知道他是送定了，日后有好物，多多送来就是，便道：“那小侄多谢伯父。”
两人收了刀币，管家进来请孙知府，说是有同僚来贺寿。
孙知府道：“你们两个随意逛逛，我先去会会诸位同僚。”
等孙知府走远之后，苏妄问邢允：“当年发生了什么，孙伯父的妹妹难道是意外去世的？”
邢允道：“当年那件案子发生当时我也不过是几岁，不过因为是知府大人家的人，所以传的久了些，平时外出酒席之上，也经常听见有人议论。”
“说是当年西城山上匪徒猖獗，不仅打劫路过的行人，甚至还下山强掳人。孙知府上任之后便放出话去欲将山匪一网打尽。”
“西城山上的山匪胡作非为惯了，闻见新任知府如此说，便打算要给孙知府点颜色看看。于是一天晚上，他们跟踪了孙知府和他的家人打算来个灭门惨案。”
苏妄道：“灭门惨案？他们胆子这么大？”
邢允道：“他们就是想要一劳永逸，只要这个大案出了，以后来的新知府就不敢再针对他们了。或许也是背水一战，若是输了，他们便逃往西域。”
”不过，好在孙知府为人谨慎，及时发现了不对劲，最终衙门的人和山匪打了起来。山匪死的死，伤的伤，跑走的跑走。不过孙知府的妹妹也同时不见了。”
苏妄道：“是被山匪给劫走了？”
邢允道：“正是。山匪要求孙知府拿银钱来赎人，不然就等着收尸。”
苏妄道：“孙伯伯是知府，要是和山匪做了交易，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恐怕以后剿匪也没有威信了。”
邢允道：“正是如此，孙知府便提前了他的剿匪行动，最后剿匪成功了，不过人还是没救回来。那群山匪原本就没打算真的拿钱放人，衙门的仵作验尸之后说，人在被掳走后的第二天就没了。”
苏妄闻言咬了咬牙道：“可恶，真是可恶。最后那群山匪怎么样了？”
邢允道：“乱事的山头上的都被抓了，杀的杀，关的关。其他山头的望风而降，自此熵州就再也没有匪患。”
苏妄点首道：”所以孙知府才这么受熵州人敬重。”
两人沉默了一阵。
“都头，东西放这可以么？”
孙知府的院外，来了几位差人，苏妄一看，为首的正是那张都头。
邢允上前几步，道：“都头大人，在帮知府大人搬东西？”
张都头看见他二人，有些意外，一直按在刀柄上的手拿开，笑了笑，拱手道：“是啊，为知府大人做事，向来是我们下面人该做的。邢家主和邢娘子在这那就更好了，你们几个快别将东西放在院外了，抬到里面来。”
苏妄道：“今日张都头不是来做客么？怎么还这么辛苦。”
张都头道：“我怎么能算是客人，知府大人待我恩重如山，若不是当年他网开一面给了我一现生机，我张某怕早就是刀下鬼了。给知府大人做奴才，才是我的本分，当都头才是顺带的。”
说完他又笑了笑。
苏妄弯了弯嘴角，道：“我没落过草，还不知道当山大王是什么感觉，张都头觉得是当匪好玩，还是当捕快好玩？”
张都头无声的张嘴笑了一笑，道：“邢娘子问这话就是取笑我了，当山大王人人喊打，哪有现在光明正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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