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那些或探究或关切的目光。
林晚松了口气，身体也更软地靠向了顾元青。
狭小的空间内，她身体的温热和淡淡的酒气透过薄衣衫传来，他心里那点因为林叙白而产生的郁气和紧绷感，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助理早已安排好车辆在楼下等候。顾元青护着林晚坐进宽敞的保姆车，关上车门，世界瞬间变得安静私密。
车子平稳地驶离酒店，林晚软软地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脑袋歪向顾元青的方向。
她闭着眼睛，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如流水般洗过她白净柔软的脸颊，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乖巧又脆弱。
顾元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看着窗外流转的光线掠过她恬静的侧脸，心底一片柔软。
忽然，林晚轻轻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元青……”
“嗯？”顾元青低声回应，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其实……我刚才跟林老师说的，也不全是借口。”她慢慢睁开眼，眼神有些迷离，望着车顶，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对选秀节目，确实有很深的感情。”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顾元青，嘴角牵起一个很浅却很真实的笑容：“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个……《星光闪耀》的录制后台。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像个误入华丽舞台的丑小鸭。”
顾元青的心轻轻一颤。他当然记得。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记得。”他低声说，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脸上，“那时候你穿着最简单的训练服，躲在角落里自己练舞，摔了也不吭声，自己爬起来继续。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睛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亮得惊人。”
回忆起当初，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林晚听着，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带着点怀念：
“然后你就出现了，像从天而降一样。你说你看好我，问我想不想签你的公司……我当时还以为又遇到骗子了。”
“是啊，那个时候的你，还真有点好骗。”顾元青也笑着道。
“哈哈，那不是年轻嘛，被骗也很正常吧……”林晚嘀嘀咕咕地道。“再说了，被骗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嘛……”
在认识顾元青之前，林晚曾被骗着签约过一个直播公司。
公司一开始只是告诉她“只要坐在摄像头面前讲讲话就好了”，后来就变成了必须要达到公司给的直播热度，如果达不到，就只能靠直播时长熬，一天直播十几个小时，在明亮刺眼又炽热的聚光灯下陪着笑直播到深夜。
大部分人熬不住如此辛苦的工作，要么赔天价的解约费走人，要么……就是被公司带去陪酒。
这是一种常见的骗局，只是那个时候的林晚刚出社会，又急着用钱，自然无从分辨那份看似优渥的合同里的陷阱。
她不想走公司给的路，就只有在繁重的工作后，仍然强打着精神去找别的机会——后来她找到了，就是《星光闪耀》这个选秀节目。
一开始她只是一个龙套，是来给节目里真正的选手做陪衬的，直到她遇到了顾元青。
林晚回忆起过去，自己也被当时傻傻的自己给逗笑了，然后她慢慢收敛了笑意，眼神变得认真而温暖。
“后来，你就真的把我带走了。一路带着我，教我怎么吸引流量，教我演戏，帮我应对媒体，处理各种麻烦事……没有你，肯定没有今天的林晚。”
“选秀节目对我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它改变了我的命运，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你也是。”
她的声音柔软而真诚，听得顾元青心脏愈发柔软，欣喜如水流般漫上心头。
然而，那欣喜只持续了片刻，另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便悄然蔓延开来，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迅速晕染了那份快乐。
他看着她因为酒意和疲惫而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看着她全然信任地靠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
她的这份依赖和亲近，有多少是出于爱，又有多少……是因为感激，是因为他一路以来的扶持和帮助？如果当初选中她的不是他，帮她走到今天的不是他，她还会这样待在他身边吗？
他之于她，究竟是什么呢？是可靠的经纪人？是救命稻草？还是……？
其他那些男人……林叙白，严遇他们，对她而言，又是什么呢？
他给她的那些帮助，其他人也可以给，甚至给得更多，更好。就像今天林叙白所暗示的那样，不是吗？
“是你自己足够努力，也足够有天赋。”顾元青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自己才察觉到的干涩，“我只不过……是做了经纪人该做的事。”
他将那份帮助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份可能影响感情纯粹性的“恩情”。
可是，他又无法完全抛却那份恩情。
如果丢下那些东西，他和那些男人，又有什么不同？
……大概唯一的不同是，他比那些男人还要再普通一些吧。
林晚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或许是酒意让她变得迟钝，她只是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浓浓的睡意：
“才不是……谁家经纪人会亲自己的艺人？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句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顾元青的心尖，带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却也让那丝酸涩变得更加清晰。
“我们不是……正在谈恋爱吗……”
她的话语渐弱，最终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她睡着了。
车内陷入了彻底的安静，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顾元青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靠着。他低头凝视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欣喜于她的信任和那句“不仅仅是经纪人”，却又无法摆脱心里那莫名而来的隐忧。
林晚睡着了，她睡得那么沉，那么安心，仿佛在他身边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灯光偶尔掠过她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投下安静的阴影，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连最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看得入了神，心底的话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化作极轻极轻的呢喃，溢出了唇缝，破碎在狭小的车厢里，除了他自己，恐怕只有空气听见：
“晚晚……”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迷茫。是经纪人？是救命稻草？是离不开的依靠？还是……也有可能，是能够被爱的人？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和他心中那片无法平息的风浪。
他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安稳些，然后伸出手，轻柔地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眷恋地停留在她的脸颊边。
窗外的光影摇晃着，落在他晦涩不明的表情上。
……
保姆车很快抵达目的地，顾元青制止了助理唤醒睡熟的林晚的动作，轻柔地抱起林晚，电梯很快抵达顶层的高级公寓。
林晚醒来时，屋内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顾元青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服，举着一杯温水放进她手里。
“先喝点温水吧，醒酒汤还在热。”
林晚揉着额头坐起来，捧着水杯。
“给你的，”顾元青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林晚，“《明日之星》最新的流程台本和练习生初步资料，不着急，你这几天抽空看看就行。”
林晚接过文件，随手翻了翻，厚厚的一沓文件，还不轻。
她笑道：“不着急吗？我听说公司挺看重这个节目的。”
他们所在的公司明光是一家老牌的娱乐公司了，最近几年公司业务转向，《明日之星》已经是明光所筹备的第五代选秀节目了，前两代节目爆火至大江南北，林晚本人就是一代节目出道的。
但后面的三四代节目的收视率却一路下跌，观众很不买账。
所以，这次节目特意邀请如今最火的顶流女星、又是一代出道的大师姐林晚作为核心导师和制作人，公司对这档节目的看重自然不言而喻。
顾元青看着她在灯光下柔软的笑脸，犹豫了一下。
半晌，他坐了下来。
“看起来是挺看重的。但是……”他顿了顿，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关于节目，公司那边最近做了一个决定。”
林晚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头看他，灯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见底：“嗯？什么决定？”
顾元青避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玻璃杯上，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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