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朔风撕扯得忽明忽暗,驿馆雕花窗棂上投着三道纠缠的暗影。
乌兰手中弯刀寒光一闪,刀刃没入皮肉半寸,殷红血珠顺着纪德清修长的脖颈蜿蜒而下,洇湿了月白交领中衣。那抹猩红像极了草原上盛开的萨日朗,在素色锦缎上绽开妖异的图腾。
"别动。"乌兰五指如铁钳扣住纪德清腕骨,黑色的瞳孔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将人反剪双臂压在案上,案头青瓷笔洗被撞得叮当作响。
纪德清玉冠歪斜,几缕墨发垂落肩头,喉结因刀刃压迫剧烈滚动,却硬是咬着唇不吭一声。
魏嫣然拢在广袖中的指尖微颤。她借着整理鬓边碎玉步摇的动作,细细打量这位契丹明珠。
乌兰发辫间缀着的狼牙沾着夜露,鹿皮靴底还沾着苍耳子——这是群山才有。目光掠过她腰间磨损的牛皮水囊,魏嫣然心下恍然,难怪能避开边城守军。
原来她竟翻越了群山而来。
她忽然轻笑,"公主翻越群山而来,总不是为了给二殿下陪葬,所以放下刀罢,我等会当做今夜无事发生。"
乌兰凤眸微眯,刀尖倏地转向她咽喉。她嗤笑一声,"怎么?你觉得我能来这里?就不能全身而退吗?可笑,我杀了你们二人,自然可以再回到契丹,也不会有人发觉到底是谁干的。"
纪德清被制住,全身均动弹不能,只得求救似的望着魏嫣然。
魏嫣然知道这位契丹公主武功了得,来硬的肯定不行,只能说和。而乌兰愿意翻越一天来到边城,是因为她不想联姻。
她不惧不退,道:"若我说...我有法子让公主永驻草原,与苍鹰为伴呢?"
乌兰瞳孔骤缩。
她想起昨夜策马奔出部落时时,北斗星正悬在狼头纛旗顶端。群山的夜枭在她头顶盘旋,锋利的山风割得脸颊生疼,可她宁愿掉下山崖,被秃鹫啄食尸骨,也不愿等到天明被父兄送到大梁。
她听过路的商人谈过大梁,那里歌舞升平,有数不尽的美酒美食,但和亲公主只能一辈子待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园子里,只等重大节日才能出来,被人观看。
她知道如果她去了,这辈子就不要再想回到草原。
乌兰腕间力道微松,满脸烦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把弯刀。她猛地收刀入鞘,玄铁弯刀与刀鞘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扯下茜色帷幔将纪德清捆成蚕蛹,随手塞进的宣纸团还带着未干的墨香堵住他的嘴巴。
纪德清闷哼一声,抬眼望向魏嫣然时,却见她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极了佛龛里拈花的玉观音。
这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居然还有时间笑话他狼狈?
"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单手就能捏死你们两个。"乌兰踞坐在太师椅上,鹿皮靴重重踏在地砖之上。
似乎再用些力,就能踩地地砖碎开纹路。
魏嫣然垂眸掩去眼底暗芒,她做对了,乌兰最在乎的是不想离开草原。
那她如果想避免她和纪德清被气怒的乌兰斩于此,就要顺着乌兰的意,解决联姻的事。
烛芯突然爆出个灯花,映得乌兰眉间花钿殷红如血。
那玄铁弯刀在星火的映照下光明如镜,她望着自己倒映在上的眉眼,恍惚又看见十五岁那年在落日崖弯弓射雕的身影。
那时她发辫间还缀着彩石,却已能徒手扼断苍狼的咽喉。
她时常随父兄出征,即便是与男子相比,她也毫不逊色。
因貌美,又有公主的身份。无数的草原勇士带着各色的奇珍异宝来求娶于她,她不愿意,父兄便会宠溺地替她将那些人通通赶走。
许诺,只要她高兴,想要如何都可以。
直到那封烫金婚书撕破草原的宁静,她掀翻鎏金酒樽,葡萄酿泼在羊皮舆图上,蜿蜒如泣血。
父汗先是劝说,眼见无用,第一次凶狠指着她,骂道:"你要让整个部落为你陪葬吗?"
第一次她不认命,趁着大梁黄河水患,威逼利诱将领,带领将士随她攻城,结果被埋伏在此的纪时泽人打回了契丹。
她原本以为经此一事,联姻之事必是不可能,结果没想到大梁再一次送来的婚书。
愿意不计前嫌,只求两国安好?
而后父兄再来逼她,告诉她,部落全族的命都握在她的手中,如果她不愿意,那便让整个契丹为她一起陪葬罢了。
她气得夺过近卫的利剑掀翻了帐篷内所有她能见到的东西。
最终在听闻"纪时泽"三字时,生生捏弯了利剑。
记忆里的玄甲将军踏着血河而来,几招便将她挑落马下。但他没有杀她,也未对契丹士兵赶尽杀绝。
她被下属救起,伏在马背上呕出半口血,却死死盯着他战袍上狰狞的睚眦纹——原来中原人也能比草原儿郎骑马打战更加勇武。
她认命了。
她想或许在战场放过她的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也或许纪时泽实在过分优秀,她没有理由拒绝。
父兄的话,部落的苦,她不想再听。
可那一日,契丹使者来商量联姻事宜,还送来了联姻对象的画像。
帐中兄长们闪烁其词的模样她记忆犹新。
画像上,大梁二皇子满脸涂着脂粉,动作轻佻地拿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似是要做那欲盖弥彰的半掩美人。
她气地踹翻了营帐里的火炉,火星溅落在地上,星星点点,不觉一会儿便熄灭。
她见过纪时泽。
所以她的父兄在骗她。
她一时分不清楚到底是联姻的对象更让他生气,还是她被骗了这件事情让她更加绝望。
她冷静了好几日,佯装自己放弃了反抗,却在结亲前一日,终于跑了。
跑的时候,她知道是她的母亲开的门。
她没有办法一走了之,也不想像个懦夫一样忘却一样重新开始,所以她来了这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很愤怒。
她想回家,可她回不去。
她想杀了联姻对象,以此逼迫,契丹和大梁不再联姻,但是想起父兄的那些话,她还是下不去手。
乌兰公主的刀鞘重重磕在青玉案几上,她眉头紧锁,桌上烛火齐齐跳动。
魏嫣然唇角微弯,掠过乌兰低垂的眉眼。
"边城群山之东此处水肥草丰不假,可契丹儿郎并不愿在此驻守,反倒是浪费了这么好一片地。
若是公主能说服契丹,将此地送给大梁,我们两国便可以此地开始通商。
公主也可借由通商事宜要求居住于此,到那时候,公主离着草原近些,也可时时归家。
只要公主愿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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