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位高权重之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传闻中皇帝长期卧病在床,但是听梅妃所述,这症状倒不像是年衰所致的昏病,倒像是……
毒。
刹那间仿若喉口结冰,步奂不由微微向前探身,迫切地望向梅妃:“你是说……”
梅妃见她如此反应,满脸怒意却忽然化为狡黠一笑,方才对杨慈音的恨意仿若已无影无踪:“若你要知道得更清楚,得拿东西来跟我换。而目前,我唯一想要的东西便是你的医术。”
随即她一撩衣袖,转头卧在榻上,双眸微阖:“我乏了,你快些回去罢。数日之后或有大雨,等那时,你再给我除蛊。”
“至于别的么……”梅妃睁开眼睛,玩味地盯着步奂,“等我体内的蛊虫尽解后,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要的、想知道的,我自然会给你。”
步奂听了这句,又看见梅妃利落地一甩衣袖,转头合目不欲多言,便准备退出去。
“浪银虫在娘娘身体里已经待了些日子,要彻底将其除去,恐怕娘娘需做好准备。”
她最后扔下这一句,便离开颐芳宫。
彩香将步奂送到门口便告别,走出一段后,步奂快速撩起裙摆,往定坤宫赶去。因为同梅妃谈了这一会话,从定坤宫消失的时间已接近一个时辰。
步奂一边熟练地翻墙而入,一边拍拍裙摆上的灰,快速换成定坤宫侍女的装束。随后她将床帷一拉,潦草地开始易容来,谁想到刚刚拿出工具,桃华的声音便从屋内响起。
“喂,你刚刚到哪里去了。”桃华丝毫不拘着声音,问道,“怎么大白天的拉着床帷?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步奂易容的手却并没有随着桃华的言论停下,反而加速动作起来。她细想片刻,回道:“刚刚打水……弄湿了衣裳,现在在床上换呢。别靠近我,小心把风寒也染给你。”
说这话时,步奂刻意压低了嗓子,声音由此粗糙而失真,真给人种染了病的错觉。桃华听言,掀床帷的手停住了,片刻后,她有些半信半疑道:“那你可快些。皇后娘娘刚刚传令过来,让我们速去她寝宫,皇后娘娘要染新兴的蔻丹。”
步奂“嗯”了一声,等桃华走了之后,才快速从床帷中出来,在光亮处快速看了一眼自己的脸。经过一番易容,眉毛和骨头的形状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乍一看,和步奂原来的脸完完全全是两张脸。
她又凑近了看,确定近距离看不出端倪,才将刚才那一身衣服收拾好了,转身出了卧房。
一转身,步奂却正对上桃华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步奂心头猛地一跳,故作镇定地扯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等我。”
桃华的一双眼睛上下揣度着她,并没有理会她这句话,但没给桃华得出什么结论的时间,步奂转身便往定坤宫走去。
定坤宫中,除了皇后和寒雀,还有两个相比于步奂年龄稍长的女子,此刻他们正跪着,捧着几种色泽不同的燃料供皇后挑选。步奂一到宫中,便自觉端出侍女的礼仪来。
她面上略绷紧,背上早已渗出了冷汗。杨慈音方才还说今天不用染蔻丹,让她们回去自行休息,还没过多久便转而叫她们过来。不敢想象要是刚才在梅妃宫中多待几分钟会怎样。步奂想着,只觉惊魂未定。
“为何来得这样迟了?”杨慈音悠悠道,一双眼睛却冷澈如初,她的视线缓缓落在步奂身上,仿若一层棺材纱。
“奴婢去舀水,谁知被水溅湿了衣裳,故而晚了。”步奂低着头,只看见杨慈音的一角裙摆,上头绣着凤凰的尾羽。
“水井边的迎春花开得正好,你可有折两枝回来?”杨慈音转头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道。
步奂心头一跳,她刚才当然没去打水,也自然没看见什么迎春花。从梅妃宫里走回来这一路,她净想着易容的事,心思没有一刻放在宫中的花草树木上的。
她张了张口,硬着头皮正想顺着杨慈音的旨意回话,桃华却突然道:
“娘娘怕是记错了罢。今年春寒,迎春花并没有开呀,奴婢来之前还听宫里的姐姐们说了,怪奇怪的呢。”
这一声忽而将步奂惊醒,一阵阴蛇般的寒意缓缓爬过背脊,她侧目看了一眼桃华,她双目微睁,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看上去并非有意。
杨慈音在试她。
不敢想象,若是她刚刚顺着皇后的意思说下去,她没有去打水的事情便立刻败露,想必她现在已被打死,或是被灌了迷魂汤扔出宫去了。
桃华肆意插嘴,很是蠢笨,恐怕她至死也不会知道,她插的这一句嘴,不仅救了步奂的性命,还扭转了整个卫国的命运。
杨慈音将茶杯放回桌上,不轻不重的一记脆响,教人听不出喜怒来。
“是么。”杨慈音淡淡道,“那是本宫的记性不中用了。”
桃华这下才跪下来,冒冒失失地说了好些赞语,杨慈音却并不在意,只是挥挥手让她停了嘴。
步奂这才有时间擦去手中酿出的汗意。明明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却仿佛历经了生死一般。
这就是在杨慈音宫中当差的惊险么。
杨慈音的试探被桃华的一番话堵了回去,自是无趣,便抬手叫宫女将几色蔻丹全数奉了上来:“下个月便是陛下的生辰了。自然应当好好庆贺。但是宫内妆匠蠢笨,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颜色,还要你们帮我看看,哪个更适合生辰宴?”
桃华听言,立刻叽叽喳喳起来。说来奇怪,可能是她年纪小的缘故,虽然话多而粗疏,话中经常有容易得罪人的用辞,但是胜在语调天真,眼神清澈,教人并不生反感。
步奂暗想,若是按照听闻中杨慈音的脾气,桃华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是眼前杨慈音竟然纵容着桃华,脸上甚至微微带着笑意。
像一个母亲般的笑意。
为了不显得突兀,步奂很快自然地加入了讨论,论着论着,步奂、桃华和那两个捧着染膏的宫女的手指甲便都被不同颜色的蔻丹染了红。
杨慈音今日心情似乎颇为不错,她捧起几人的手掌,一一细察,一边看,一边还和寒雀说几嘴。远看杨慈音的手如鹰爪一般,但是自己的手被她扶在掌心时才发现,杨慈音的手极细极软,难以想象这样一双手中,丧生了多少人的性命。
步奂有些怔愣地看着杨慈音的手,她有些褪色的红指甲此刻攥着步奂的指甲细看,忽而步奂察觉到她大拇指的指甲盖上,竟然有些许啃过的痕迹。
杨慈音啃指甲?步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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