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她正睡的正沉，忽感被谁抓住手腕，正一个激灵弹起，睁眼便见到自己师傅那一头在月色下如银的白色长发。没待她问起，对方便先一步开口道：
“莫要声张，随我来。”
她知师傅并非是喜欢胡来的人，这样深更半夜突然造访，想来必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情。是以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站起身来跟在师傅后面，二人御剑离开了脚下葱郁的三清山，穿过静谧之中的茫茫大地。
可越是走，程衍就越觉得不对。
她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面对不那么好的事情时，简直敏锐的有些可怕。
就像此刻她随着师傅的身影一同落到地面后，随即便嗅出了一阵浓郁的血腥气味，以及刺骨的，叫人禁不住哆嗦起来的寒意。
“好深重的怨气。”她忍不住小声道。
空中弥散着雾气，可那雾却是沉重的，潮湿而黏腻，如同一道厚重的水帘挂在空中。她有些不安，向师傅的方向靠了靠，正要开口讯问，不远处的浓雾之中走出了几个长身佩剑的人影。
程衍立刻辨认出那是宋明河，李沧海，以及另一位位列凌霄宗九位长老之一，已年逾百岁的今世遗今长老。凌霄宗修为高深的名士与掌门人今夜竟会齐聚于这荒郊野岭之地，实在叫人更是心慌。
那隐约的血腥味道弥散在雾气之中，叫人皱眉不止。
李沧海伸手扇了扇，似是想驱散周身的腥味：“附近方圆三里之内我都已经搜寻过了……确实没有人还活着。”
她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可有发现那凶手的踪迹？”凌纥问到。
“未曾。”李沧海说着，神情凝重至极：“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一夜之间取千百人性命的邪物，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它现下虽暂时隐匿了行踪，可谁知何时会再次出现，一刻也不能等，不将其斩除绝不能回山。”
“李真人说的轻巧，如今既不知其深浅，更是连半点踪迹都找不到，该如何斩杀？如此邪祟在场许多人只怕还是第一回见吧。”
他说着余光扫到了跟随凌纥而来的程衍，表情显得有些古怪，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而这头程衍听过方才二人对话后已是目瞪口呆，她终于知道空气之中那股无处不在的血腥气味是哪里来的了。
能杀百人者已是世间罕见的邪祟厉鬼，这样的邪祟她至今也只听同门谈起过一次，那一回出动了三位大能才将其彻底斩杀，打至魂飞魄散。
倘若方才李真人的话没错，今夜这只邪祟一出手便将附近三里之内的活人全部杀死。世上竟当真有这样凶恶可怖的存在，也无怪连师傅都插手干预了。
她心中的那份不安似乎更加强烈了。正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何是好的档口，却见雾气之中又钻出一人来。
“师兄！”
数日未见，宋无咎眉宇间隐有些许倦意，但仍是往日仍旧把自己收拾的很利落整齐，一身白衣，手持拂尘。
“你也在啊，太好了！此处情况你清楚么？方才听李真人说，那邪物害了不少人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今晚早些时候，有路过的商客行至附近准备寻一个旅店投宿，这一带是官道，平日往来行商很多，客店也多。可那人一连寻了三间店面都没有人后，才发现屋内的人早就都已经死了，当即大惊，连夜奔去了最近的府衙，府衙来后才发现，整整一个村子的人都是以同样的死法，被吸去了精气而亡，并非凡人能够处理的，是以又派衙役一路奔来三清山说明事宜，希望仙门修士能出手查清真相。”
程衍听他说到一半，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匆匆一句话之间包含了多少人的性命与鲜血？仅仅是在心中想一想，都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叫人恍惚之间，好似误入了什么罗刹的地狱。
而更重要的是，它竟是发生在三清山附近的。
自三清山开宗立派以来，方圆十里之内便再也见不到一只作祟的邪物恶鬼。有人说是因为这山间的镇魔钟，也有人觉得是三清山地处洞天福地，灵气充裕，又因始终有大能仙师坐镇，是以邪物不敢猖狂。
但无论原由为何，结局总归是这一带千百年来太平无虞。而如今，此处距离三清山主峰也恰好正是十里。
这个距离，太近了也太巧了，对方还偏是这样百年难遇的凶煞。她觉得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似乎更深重了，突然后悔临行前没有再批一件外衣。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无咎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方才师傅突然把我喊醒，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然后就带我到这里来了。想来是为了以防万一，想多寻一些助力吧。”
他看了一眼程衍手边的承影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也对。只不过这一回怕是凶险异常，千万小心。”
“嗯，师兄你也是。”她本想问一问宋无咎这几天都在做些什么，但眼下情势危急，并非闲聊的时候，便也做罢了。准备待事情了结后，再好好聊聊。
不远处，衙门方面留下搭手的衙役动作很快，此时已将死者的尸身整齐地一人挨着一人摆放在一起。那几名衙役似乎是第一回与仙门修士共事，因而显得很是拘束。
“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那边必然会继续向上禀报的。只怕明日一早，帝都里那些大人就也都知道了。”宋无咎淡淡地说。
这话的确没错。但程衍转念一想自己数年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入帝都时都发生了什么，又不免觉得心情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而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寻到那已经潜逃的邪祟。
凌纥与今长老已起身四下搜寻那邪祟留下的丁点痕迹。即便是一缕残息，一块碎片，都能够依次反向追寻到它的下落。
李沧海与宋明河正在勘查死者，对于修士而言，从死人身上能读到的内容，时常比盘问活人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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